由關心社會到本土音樂再興──記鍾氏兄弟/大AL訪談(上)

由關心社會到本土音樂再興──記鍾氏兄弟/大AL訪談(上)


1. 7月中,鍾氏兄弟的第二張專輯《極》上市,聽說銷情非常不錯,連離棄本地流行樂已久的朋友,也在面書表示已購買 CD 支持。其實,再早一點他們發布的兩支派台單曲〈時代的顛覆者〉和〈麻醉式快樂〉,已經引起傳媒廣乏關注。而且,主打黑人音樂的鍾氏兄弟,拿出一支民謠做宣傳,也在意料之外。

「真的,我們在創作那一刻並未想過。」弟弟鍾一諾在七月某周末的一場演出後,與筆者談及《極》背後的一些故事。「當時我們還要選3首歌派台,整個團隊不約而同提出是〈時代的顛覆者〉。我們都想宣傳有好反應,但大眾如此受落,就在預期之外。」大哥鍾一匡補充︰「最初已經想寫民歌了,因為我都喜歡 Bob Dylan、Cat Stevens、Joan Baez和 Joni Mitchell 等,當時唱出很多關於公民運動和反戰的作品。還有 John Denver,全部是我們的偶像,影響我們的創作。用民歌表達不單合適,也帶出平等、豐富的信息。」

2. 說到這裡,想起香港亦曾經有過灼熱的都市民歌潮流。當時台灣興起過校園民歌,來到香港後被轉化成以城市生活為主的民歌。雖說鍾氏兄弟並不是刻意再帶起這股潮流,但言談之間,他們亦提出那時代對創作的潛在影響。

突然想起盧冠廷的一首作品〈蚌的啟示〉,有這幾句歌詞︰

「攜手可創造光芒
齊心關註定破浪
既在人海中同航
但求齊力幹
將光輝灑遍每一方」

因為,《重新想像》一曲仿似遙遙地作出迴響︰

」我要努力以赴去面對
即使遭壓迫未會後退
誓要抓緊這夢想
再次進入窄路裡
磨練我鬥志仍不減退
那怕世事會絕對
Re-Imagine a whole new world」

大哥鍾一匡笑說︰「是熱血版吧!但我認為〈我雙手開始〉更相似,因為當時我直情聽著〈蚌的啟示〉去寫。我都在80年代長大,很喜歡林振強,他是一位奇才,對我們影響深遠,還有黃露和鄭國江的詞,都夠直接,今次的作詞,可說是承繼他們的精神。」

但不是每一首歌都依書直白。〈高速鐵路〉的意境相對迂迴,沒有想像中批評中港高鐵的建設,只是娓娓道出港人的都市生活。鍾一諾就說︰「有一次跟潘源良討論,他就說不如做些有趣地道出社會現像的歌吧!於是就想去寫一首 train song,舊式的 R&B 風格。當然,高鐵是命題,內裡是我倆對生活百態的觀察,也帶出『高鐵』這生活話題。其意識形態是急速發展與減慢步伐思考未來的矛盾。」

3. 〈麻醉的快樂〉,是另一種想像,有人說是道出好一部分不理世事的基督徒。

鍾一匡道︰「當下的基督徒的確有種逃避的態度。今天的社會和昔日很不同,信徒的思維也走跟著社會走。或說教會是社會的縮影,社會愈多人不關心發展,信眾就會跟著走。這現像無法解釋,有人說是教會走向中產,是財產累積所致。」鍾一諾補充︰「的確,有些人就是不關心,或在他們而言,關心社會是一門深奧的事。我明白的,但教會對信眾的教導不可局限於對教會做服侍,絕不可忽略講道到最後所說的,是走出教會行出道理來。」

面對社會撕裂,少數關心者人心惶惶,大多數不瞅不睬的現況,又何嘗不會產生一種無力感呢?鍾一諾仍抱有一絲樂觀態度︰「的確有種無力感,但仍看到一點光的時候就應抓緊。正如歌曲的 MV 中,哪一條路都是死路,怎樣才有第三條路呢?商時我們就要回望黑影,可能是自己的心魔,或逼人的現實。有些事你不理會,它也會找上門。」生活上,或者像舊約先知一樣不被大部分世人所明白,但他亦學會放開,反而多聆聽別人的想法。

3. 今年是獨立音樂的豐收年,怒人成功跑出,小塵埃走進主流,My Little Airport 的10周年演唱會門票開賣不到半天便被搶光,為奄奄一息的樂壇塗上幾分色彩,可能是今年香港唯一值得慶幸的事情。鍾一匡亦感欣慰︰「獨立的世界很精采,只要走上 YouTube,動聽音樂隨手可得。」鍾一諾則打趣道︰「我們也是 indie 呢,雖然有大唱合作發行,但創作上絕對自主。」鍾一匡再 補充︰「今天的唱片公司,也很需要吸納新的人材,就如平原習作。情歌的模式已死,亦有人問︰『失戀是否如像歌中所說的失戀呢?』」

本土音樂生生不息,由最初英文歌當道,到70年代尾粵語流行當逐漸走入群眾,然後的民歌、口水歌、超級偶像、夾band風潮、四大天王、慘情苦歌,演變太多太多。只恨21世紀主流慢慢失去動力,千篇一律的倒模作業,令樂迷失去信心而離去。鍾一諾則說︰「或許90年代至千禧年是情歌的年代,但今天已過時了。有人說這可是一陣潮流,雖然無法預料,但今天我們需要多一點不同的歌曲。」

這時,大哥就舉出李宗盛的〈山丘〉,遼亮的結他,厚實的聲線,淡淡然道出的人生故事,回望過去的遺憾;弟弟則舉出林生祥的客家話歌曲,指香港需要更多在地題材作品。

但談到「本土音樂」,它該有怎麼的樣貌?大哥嘗試勾畫︰「當然,鄭君綿也是『本土』,但許冠傑和鄭國江的作品似乎更貼切。他們的出現是將中式小調與洋樂合一,即所謂的 cantopop,是我們的傳統。這正是我們吸收的奶水;而我們做的,就是如何帶出這些特質。以前有鬼馬的歌,也有文雅的詞;然而,今天卻缺乏觸動人心的歌詞,大膽講,過去10年沒有令人瑯瑯上口的歌。」

弟弟則補充︰「以前有〈海闊天空〉,現在呢?過去的歌你一定記得,不說作品本身,以前媒體不斷播放,聽眾自然入腦。」大哥則表示︰「現在的電台冠軍歌,你會唱嗎?新媒體的誕生令樂壇百花齊放,但現在沒有一首深入民心的歌了。」

4. 《極》的賣點之一,是鍾氏兄弟多位老前輩合作,包括大AL(張孝武)。

鍾一匡表示︰「從他身上,最大的得著是人生的智慧,從合作中學習了很多(道理)。聽他唱歌一刻,被他的聲線所感動。而〈時代的顛覆者〉本身是跨年代向的, 所以需要像大AL的老前輩去唱。」鍾一諾補充︰「所謂民歌或爵士,都是外界的標籤罷,說到底都是流行曲。我倆和大AL的撮合並不難,因為我們從類型上抽取一些元素,用很流行方法去玩。」

訪問結束之時,大約是黃昏6時多。在兩兄弟同意之下,我們走到尖沙咀山林道拍下合照。當時,晚霞正落下,微弱的餘暉從狹路中照在他們身上。感覺是,看來愈發黑暗的時代,十字路口上,有心人正等待香港人一起前行。


特別鳴謝︰大師兄(Photograp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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