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民主戲一場」的落幕

香港「民主戲一場」的落幕


國師陳雲在其結集《民主戲一場:香港文化與現實政治》的序言,形容:「民主亦可以是政客輪番上台,相互擺弄之舞台把戲,至於此等把戲是有益於國計民生,或是禍國殃民,有賴於政客之操守與國民之素養……(殖民地時代後期)香港雖無十足民主制度,但……(官民的民主修養)仍然大有長進。學術上稱之為非正規制度的民主,文化上大可稱為政治風俗或政風。政風比政制更為珍貴……日後中國可否捨秦制而行漢政,捨霸術而行王道,令大陸蒙福,令香港得利,台灣歸心,今日猶不可知。」

上述序言,在2007年4月定稿,十三年後,香港的良好政風及中共的王道偽裝皆退盡。當下我們只能靜觀大破局展開,保留實力以徐圖後計。國師「民主的戲劇」理論,也有可再作補充之餘地,以分析本港政局崩壞至此的因由。當時親北京陣營尚有一定政治知識水平的人物,在「六四慘案」前,不論是民主進程快或慢,還是社會福利多寡的政見之爭,仍算得上是說之成理;可是,這場「大戲」的幕後,早已暗藏兩大先天不足。「六四」後,北京對港政策大變,他們的本地黨報以近乎文革的用詞,將民主派鬥倒鬥垮鬥臭,即使後來在野陣營分裂,他們對各派的基調大致保持不變,這些黨報在香港接觸面相當有限,不過每逢政治鬥爭尖銳的時刻,京官往往惡形惡相的指罵被打入另冊者,傳媒其時如實報道,市民自然有所認知。「六四」後中共公眾形象惡劣,以上言文攻勢,短期反為強化了民主派及親北京陣營「正邪分明」的套版印象;加上黎智英旗下的壹傳媒冒起,且接近壟斷親民主派的言論市場,卻大走小報路線,自然欠缺理論根底而只訴諸於港劇「係忠定奸嘅?」廉價情感二分法。

撕裂:佛系和平演變之惡果

數年過後,美國誤以為中共的經濟改革,代表「和平演變」已成功一半,僅餘美國學者Samuel P.Huntington在其「第三波民主化浪潮理論」中指出,當經濟增長至中產階級壯大,他們自然起而爭取權益,育成民主化。其著作所列舉之案例,大半都是美國盟邦,其餘就是美蘇冷戰末期博奕,而蘇聯又願意退讓,成就東歐巨變。第三波民主化的二十世紀中至九十年代初,緬甸及中國,都不在美蘇兩個超級大國的直接控制範圍內;冷戰結束後,美國對華關係搖擺不定,時而「戰略伙伴關係」、「既競爭又合作」,以至接受中共「新型大國關係」的含糊說法。說穿了,這種「時機到了,對方自然民主化」的「佛系和平演變論」,是眼見可以兵不血刃收拾蘇聯,就希望重施故技對付中共,而且美國大企業還從中獲利。

可是,現實國際政治哪有中兩次彩票般的便宜事?結果令我們得到了「美國製造」的中國經濟奇蹟(這一點大部份港人都不知其所以然),不少香港人因為生計依靠中國市場,而慢慢接受了中共的民族主義說辭,又或以為自己也是「國家隊」(財經演員對政府托市的說辭,而股民久而久之亦積非成是地,把這種違反市場定律的非常手段,視為利好消息,及富國強兵之佐證)的一員,乃當下香港「黃藍撕裂」,及這台「戲」愈演愈爛的底因。

泛民:不能抽離角色的過氣演員

香港枱面上的政爭是一場有限度的代理人政爭,現時的局面是弄假成真:親北京陣營上層人物在主子的死命令下,開始要認真的反西方起來,再無買辦兩邊圖利的空間,他們破財或兩面不是人的箇中痛楚,可以成為我們苦中作樂的談資。泛民主派相對而言是更進退失據,他們的頭面人物,最近在公開場合呼籲美國不要對港經濟制裁,顯然是恐懼自身利益受損;別於我方的政治遊說,雖然也有盡量不要禍及百姓之說,但也說明若中共逼港人太甚,我們已有魚死網破的覺悟。

2020年6月4日的《國歌法》表決,鄭松泰投下唯一反對票,為的是香港人大多數是逃避共產黨而南來,對強加於自身的極權統治有着天然的不信任,故反共意識與港人原有的生活方式,實屬息息相關,理應受《中英聯合聲明》保障,立惡法強迫港人歌頌極權政體,是違約的確據;反觀泛民僅以個別肢體抗爭,及表決時高呼口號,而不留下官方反對票歷史紀錄,與他們先前的「原則上不反對立法」暗合。

泛民主派就像劇目改換,卻無法脫離舊角色的演員,可憐是他們的粉絲們,依舊搖旗吶喊 - 長期的港劇教化,使他們仍然相信「泛民就是正義」、形同「四腳善,雙足惡」的《動物農莊》式原教旨思維。反為親北京基層支持者,長期受中共對政敵非人化的宣傳語句潛移默化,對將臨的惡鬥早有準備,「泛粉」對我方往往口出惡業,本應冷淡以對,但吾人每當想及他們多數會成為國家機器的美點,不禁悲從中來。

(〈再問「點解香港搞成咁?」〉系列之三)

(編按:本文刊載於熱血時報印刷版第83期。熱血時報印刷版訂閱連結:http://www.passiontimes.hk/4.0/regform.ph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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