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傷心還是傷心。
心情久久未能平伏,直至昨天看到《四點鐘許SIR》的「電視節目」後,我真的受傷了!
在節目中,警察公共關係科總警司許鎮德提到:「警員揮動警棍是用作防禦。」
我。真。的。好。想。哭。
他的報告完畢後,我覺得前晚的事必須要認真做個紀錄。怕不怕被拘捕?我已經不管了!反正現今在這捩橫折曲的香港,站在街上會無端被打,我們單單存在就已是個錯誤,香港已不再是我們熟悉的香港。
十月十七日晚上,我跟我的先生、四位女性和一位男性朋友,約好一同到旺角聲援。我不是第一次到旺角集會現場,明知旺角危險,但不是為了送死,只是單純想聲援群眾和親身做個見證,以後若要與人討論今次運動,都可以理直氣壯義正詞嚴,因為我有親身經歷過,尤其在旺角這重要的據點。
一開始我跟友人相約在西洋菜街與亞皆老街交界集合,當時警方已為防止集會人士佔路,而封鎮了行人過路線。該處為旺角心臟地帶,行人及交通皆非常繁忙,無故封路令大量市民滯留。後來人太擠迫,前排群眾開始鼓譟,警方竟然不是開路放行,而是舉起橙旗紅旗警告我們,指出將會使用暴力!
當時情況根本身不由己,人太多,寸步難行,並不是你被警告想離開就能順利走出街角。在我們面前來來往往緩緩前進的,有好多都是路過或湊熱鬧的非集會人士,當中包括遊客和手抱嬰兒。如警方當時施放胡椒噴霧,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最後場面沒失控,全靠前排集會人士克制,加上我們幾個站在後排的傻佬傻婆不停呼籲非集會人士盡快離開,尤其帶著 BB 的。縱使因此我聽了不少粗口,還被問候了娘親,但不要緊,你們抱著的小孩的安危才是當下我最掛心的。
在當時我已經開始意識到,這個晚上不能太相信警方了。為求控制群眾不再佔用馬路,他們會不惜犧牲任何人包括普通市民的利益,這對當時環境可謂負幫助。
十八號凌晨,一行人等轉到彌敦道近倫敦大酒樓門前逗留。彌敦道南北行線的馬路上已有大批群眾聚集,而我們身處的段落的集會人士全都站在欄杆後的行人路上,只有疏落的警員守在欄杆另一邊的馬路上排成封鎖線,場面輕鬆。
該段彌敦道上的街燈已關上,其實令我非常不安,這使我想起天安門事件發生前亦是如斯安排。縱使近年本土意識抬頭,但六四陰影在我們這一代人身上其實從未消散過,廿五年來已入血入腦。黑暗的廣場、一整晚不停響起的槍炮聲… 當時的我彷彿在那表面平靜的彌敦道上聽得到,感覺好恐怖,白色恐怖。
突然,在亞皆老街方向有很嘈雜的叫囂和推撞聲音,大家站在欄杆附近的都很自然地引頸望向亞皆老街,而我自己則垂著雙手站在欄杆後張望。在這個時候,原本很輕鬆的封鎖線內竟然有警員忽然一邊揮舞警棍、一邊指罵、一邊衝向我們作勢要開打!Please,當時我們並無任何衝擊動作啊!
我們跟其他集會人士一同後退,但該位警員繼續揮棍及指罵我們,並沒打算停止,那窮兇極惡的臉孔至今仍歷歷在目,非常難忘。我們只要反應慢兩秒就已被打中!他在攻擊前並無作出預警更惶論舉旗警告,只差一步,我們已頭破血流了!
跟我同行的幾位女性朋友大多嬌滴滴毫無攻擊力,當時沒戴上任何裝備,亦沒意圖要與警方過不去,而我亦肯定當時在場的其他人士並無衝擊動作,加上我們所停留的地段亦無大量群眾不會引起騷動。究竟是什麼令該警員把我們看成暴民,我看不透。
警員的喝罵一直未止,而我們已冷靜下來,一位不認識的男士勇敢地問:「依家齋企喺度食花生都要打?」我亦弱弱地問了句:「駛唔駛啊阿sir?」直至另一位便衣探員勸止事件才告平息,我差點哭了!
所以,許Sir說的「警員揮動警棍是用作防禦」這句話比粗口更難聽。
警棍既然用作防禦,為何警員要揮棍對待沒攻擊性的弱質女人?
運動發展至今,其實很多警員的情緒已經到達臨界點,只要輕微的風吹草動都可以影響他們的判斷,無關乎集會群眾抱持什麼態度,「只要走出來就係唔啱」,「班人夜晚出得旺角就係暴徒」。理應政治中立的警員有這種態度是非常要不得的,根本不應再派上前線。但當連文職、學堂學員、商業罪案調查科甚至水警都要落地,基層警員完全「冇得揀」,明顯是政府要把警隊跟集會人士一起迫上絕路,互相陪葬。
因為有家人朋友也是警察,一直我對警隊都心存敬意,無論在網上抑或集會我都會稱呼他們為警察、警員。就算928後爆出了多宗警員濫權及暴力事件,我都盡量克制,嘗試從他們的角度去切入事件分析事情。但當自己親身經歷後,我發現我再不能「偽客觀」地站在他們一邊了。
本來今次運動,市民只想政府能正視和回應我們的訴求,但延至今天不單無回應之餘更多次觸發了市民與警隊間的衝突,形成深層嚴重的矛盾。堂堂香港警隊長久以來所建立的信譽就在這一宗又一宗的個別事件之後消失殆盡,這是很可悲的事情!
作為香港人,土生土長的香港人,我感到非常憂慮及絕望。
「經過一段時間之後,很多事物都會凝固硬化。就像水泥在桶子裡凝固硬化一樣。而這麼一來,我們就沒辦法回到過去恢復原形了。」《國境之南, 太陽之西》- 村上春樹
Kiyomi
2014年十月廿日,雨傘革命第23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