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香港成為「福地」?

為何香港成為「福地」?


美國「股神」畢菲特早在2001年有「海水退潮就知道誰沒穿褲子游泳」之說。2019年初夏出版的《香港制度腐敗研究》,吾人在序言中,介紹漢娜.鄂蘭的「平庸之惡」及舉一反三,指出極權將臨:「我們要珍惜餘下的政治伙伴關係,勿再輕言反目,教當權者可輕易打散彼此間的連繫,令每個人成為原子化的存在,等者被逐個擊破與奴役。」雖然文章擺明只為同道而寫,但大半年來,潮水盡退,港人「裸泳」醜態盡顯,竟超出筆者這位悲觀派之最壞期望─將居家隔離之「手帶」,視為第三帝國的黃色大衛之星,施以投官告密之舉;明明先前與政府不共戴天,再加上「黃鬥黃」的鬧劇,恐怕鄂蘭再世,也會深感錯愕。

「亞太西柏林」建奇功

未問「點解香港搞成咁?」之前,先再分析香港為何成功得到「福地」之稱呼。1949年共軍席捲中國大陸,卻不渡深圳河以「洗雪百年國恥」,令香港步上海及其租界之後塵。毛澤東生平雖甚多禍國殃民之策,但他對香港「長期打算,充分利用」的決定,卻是神差鬼使,而又極其罕有地活己活人─香港英式典章制度、普通法精神、相對較國共自由的環境等,一一得以保留。但這決定當然是出於中共自身利益的考慮:中共決定一面倒向蘇聯時,亦不想完全與西方陣營斷絕來往,所以保留香港這個管道,既可收集情報,又可從中在亞太事務上分化英美兩國,兼且轉運進口禁運物資。

韓戰期間美國對香港走私猖獗、成為對中禁運之缺口,對港府頗有微言,一度正中北京下懷。尤幸時任港督葛量洪親身赴美發表題為《香港─東方柏林》與《香港─自由基石》等演說,扭轉華府對港態度。稍後於1955年起,中美大使級會談機制,先後在日內瓦及華沙(自1958年始在該地恆常化)舉行;再回望1949年夏季,美國國務院發佈的《中美關係白皮書》,當中序言的結論,表明不欲見中國成為蘇聯的附庸;加上1957年4月,時任美國國務卿提出「和平演變社會主義陣營諸國」理論,寄望於共產黨第三四代人身上。上述三點,恐怕才是美國在冷戰上半場放生香港的真正玄機:由於深知中共要利用本港,故將計就計,貿易上推出優惠措施,令香港輕工業進一步發展,吸納勞動人口而成為賺取資本的生產力(以致後來升格為金融經濟),使本港發揮「亞太西柏林」的示範作用,為和平演變政策出力。

港人原罪之根

及後華府針對北京的戰略,七十年代至八十年代是「聯中抗蘇」,九十年代至2017年特朗普上台之間,則是「交往政策」─一方面展開官方人權對話,另一方面加強經貿往還,希望使中產階級壯大,從而改變中國政治制度,骨子裡仍是和平演變;而自1979年起中共實行經濟上的改革開放政策,使過去近四十年來中美雙方不論在官在商都打得火熱,香港這段時間當然是左右逢源,而在1997年之前,錯綜複雜的政治問題,自有英國人居間協調解決,而中共也就着「長期打算」的原則,不會對香港迫人太甚。如今美中關係逆轉,自然令絕大多數港人方寸大亂。

主流香港成功故事的論述,往往訴諸於「拼搏」或「獅子山下精神」。即使我們假設上述觀點完全正確,假如1949年本港也一併陷共,「資本主義遺毒」(連帶英國古典自由主義的庇蔭)被洗刷淨盡,哪管港人如何勤奮拼搏,恐怕亦是徒勞無功。上述歷史反證了中共能存活至今,並得以壯大,香港人直接或間接都有出力,這是我們最不願自面的共業與原罪;再何況,過去十多年來香港抗共政治轉型失敗,以致落入今日的死局,都是港人結下的拿來主義、原教旨主義、病變版的功能主義、尋租與搭便車心態之苦果,繼後本欄將列舉意識形態事例一一佐證。

(〈再問「點解香港搞成咁?」〉系列之一)

(編按:本文刊載於熱血時報印刷版第81期。熱血時報印刷版訂閱連結:http://www.passiontimes.hk/4.0/regform.ph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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