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發表香港白皮書,正式宣佈一國兩制死亡。被認為是白皮書核心寫手與大腦的北京大學法學院的強世功教授,在白皮書發表後,密密接受《人民日報》等官媒訪問,解讀白皮書背後的思想。他在一個訪問中更明言,《基本法》來源自中國憲法,而非作為正式國際條約的《中英聯合聲明》。此舉等如正式撕毀條約,將《基本法》降格為「林彪是毛主席繼承人」之類可以隨意加減修改的兒戲口水泡。
《白皮書》的作者是什麼人?
強世功是什麼人?他的對港思想,又代表了中共內部的什麼思潮?簡單地說,強乃是近年將極右法西斯思想與極左毛澤東思想結合,為中共走向天朝帝國主義製造理論基礎與輿論氣勢的重要人物。他曾將有關思想結集成《中國香港:文化與政治的視野》(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2008 年)一書。陳冠中和陳雲,都曾經從中國忠誠自由派與香港城邦自治的立場,對該書作出系統性的批判。但這些批判,好像並無在本地知識界引起太大迴響與警覺。
1990 年代以來, 一群借用批判美國帝國主義和新自由主義來為黨國資本主義護航的中國新左派,越走越極端,當中甚至出現提倡融合馬克思主義、毛澤東思想、新儒家、史特勞斯(Leo Strauss) 和納粹法學理論家施密特(Carl Schmitt)等右翼國家主義理論的主張。強世功即為這個知識社群的一分子。他是施密特法哲學在中國的重要引介者,宣揚他的納粹法學理論:政治的首要任務,乃是通過恆常的緊急狀態區分敵我、捍衛主權; 法治與代議制, 只是礙手礙腳的無用把戲。
強世功在2004 至2007 年間被派來中聯辦當研究員, 其間在香港廣交朋友。香港不少所謂民主派學者, 相信都跟他食過飯、拉過綫, 稱朋道友。在中聯辦任職期間, 他在北京的《讀書》雜誌發表一系列文章, 表達對香港問題及其之於中國復興儒家帝國的重要性的看法。這些文章, 正是《中國香港》一書的基礎。雖然他的觀點在新左派中不算特別, 但他作為北京大學法學院副院長及在中聯辦的官方職位, 令他成為能夠接近黨國權力核心的新左派中的佼佼者。
強世功認為, 雖然「一國兩制」的承諾確保香港能在1997 年順利回歸中國。但香港回歸後, 這個承諾已經失去用處,而「一國兩制」並未能處理中國在香港建構主權的最核心問題,即香港人的身分認同問題。他稱解決這個核心問題的方法,在於政治和意識形態,而非法律手段。他主張北京必須跳出「一國兩制」的框架,以直接的政治介入和意識形態工作把香港人變成愛國的中國人。否則,中國在香港的主權只會有名無實。
「一國兩制」只是引誘港人不反抗「回歸中國」的臨時諾言
在強世功眼中,大部分香港人的祖上都來自中國大陸,心底裏都有一顆可能被蒙蔽的愛國心(同上,頁142-5)。北京最重要的任務,即是幫助香港華人重新發現心底裡的愛國心。強世功指英國人治港期間擅於「洗腦贏心」,北京應該向之效法。值得注意的是,強世功把英文原文「winning hearts and minds」(贏取人心)譯為「洗腦贏心」,扭曲了此用語被普遍認定的本意(同上,頁31)。它暗示北京必須在港進行意識型態工作,同時剷除任何本土身分認同。事後看來,強世功的判斷與建議,與他在港任期後北京對港的議程——例如推行國民教育、普教中等——緊密呼應。強世功論證, 效法1951 年北京與達賴喇嘛就西藏問題達成的「十七條協議」的香港「一國兩制」,重要性不止於促成香港回歸中國,更在於它預示了中國的帝國復興( 同上, 頁123-58)。他認為, 清代中華帝國的鼎盛,建基於儒家文明向外幅射,並多次整合周邊地區,將之改造成核心地區。如果新兼併的領土有鮮明的文化和自主的領袖,清朝皇帝會容許地方精英實行局部自治一段時間,直至到其文化被同化及地方自治被取消。屆時,清帝國就會進一步向外兼併新的疆土,重覆這一同化過程。中華人民共和國接管香港並對台灣垂涎,都顯示中國在21 世紀正重啟類似的帝國式擴張。強世功的意圖很明顯:香港的「一國兩制」只是一種計謀與過渡性安排。一旦時機成熟, 香港將被改造成如1959 年至今的西藏, 受北京強行同化, 並受北京密不透風的直接統治。同化完成後, 北京便可安心吞併新疆域。
連接強世功的香港論述、他背後的天朝帝國主義思想,和北京的香港白皮書,我們便能發現,中共其實視香港為它實現天朝帝國復興的第一站 – 它對香港建立全面控制,將證明它已經具備了制止美國介入和任意羞辱作為《中英聯合聲明》締約國英國的膽量和能力。全面控制一旦確立,將對台灣和其他亞洲國家起震懾作用。因此,香港人對抗北京白皮書的抗爭,並不是只關乎香港的抗爭,而是亞洲乃至全球對抗中國天朝的前哨戰。
(原文刊於第二十期《熱血時報》,於2014年6月22日免費派發。 請支持文化抗共,訂閱《熱血時報》:http://www.passiontimes.hk/?view=regform)
(圖片來源:中國法學創新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