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侏羅港第六章:公園裡的伊甸園

逃出侏羅港第六章:公園裡的伊甸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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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如果是發現恐龍倒沒什麼稀奇,但遇上鬼怪倒是教人意外。經商量後,許寧靜、班尼、姚鴻堅和倪子淇在龍一及小綠的保護下到二樓的女更衣室看個究竟,他們拿著電筒在黑暗中摸索,而倪子淇則瑟縮著後方指引其他人到肇事地點。

只見一名身穿紅色吊帶裙的少女低頭抱膝坐在浴間內,披頭的散髮遮擋她的臉龐,半聲不晌,氣氛確是十分詭異。

若眾人不是親眼所見,還以為倪子淇閒來沒事幹,在模仿《奪命狂呼》中的女主角。

「要攻擊嗎?」龍一向許寧靜請示,後者也只能支吾以對,她素來害怕鬼怪,雖然有半龍人保護,但幽靈一貫的形象是無法用物理方法對抗,加上還不肯定對方是何方神聖,所以也遲疑起來。

班尼果斷地走了上前,道:「小妹妹,妳沒事嗎?」只見對方抬起頭來,髮間射出一對恐懼的眼神,突然衝了出來。

但那少女般沒有襲擊任何人,而是瑟縮在一角,顫聲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她的舉動倒令眾人鬆了一口氣,姚鴻堅道:「似乎她也是被恐龍追殺,逃難至此。」

許寧靜走了上前,柔聲道:「小妹妹,妳不用害怕,我們不會傷害你的。我叫許寧靜,他們都是我的朋友。妳叫什麼名字?」

少女說:「沈……沈潔盈。」

許寧靜說:「潔盈妹妹,妳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妳的家人在哪裡?」

「家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沈潔盈雙手按著頭腦,也不知是痛苦還是激動。

雙方對峙了好一會,在許寧靜和姚鴻堅的開導下,總算讓沈潔盈跟他們回到休息室。據聞她身上的證件,現年十六歲的她患有輕度弱智兼自閉症,至於她是在什麼人陪同下來到公園、之前遇到什麼事情,卻是問不出半點眉目來,要她理解半龍人是什麼生物更是不可能了。

許寧靜見沈潔盈尚能和睦共處,總算放下心頭大石,跟班尼說:「說回來,你剛才還真勇敢呢!還未弄清楚那小妹妹是人是鬼就貿然走過去。」

班尼擦一擦鼻子,道:「哼!是鬼又如何?我身上帶了十字架,上帝的力量可以征服所有鬼怪。」

許寧靜每次看到班尼沾沾自喜的樣子就受不了,心忖:「真不知稱讚他虔誠,還是嘲笑他是呆子。不過,西方人普遍上的確是比較不怕鬼的。」

6.2

這一夜過得很漫長,每個人也為充滿變數的將來擔憂,也許黎明來臨時,就有救援隊接送他們離開;也許下一秒鐘,他們便會被送進肉食性恐龍的肚子裡;也許一覺醒來,發現只是一場夢。種種的困惑令他們沒留意身邊事物的變化,也不知道有一個成員出了去之後,良久沒有回來。

在銀牙的照亮下,一道笨拙的身影在沙灘印下深沉的足印,一直往行人路而去。

李逸權一邊走著,一邊喃喃地道:「媽的!我還以為那個仇志強和那對白痴情侶死掉後,他們不會隨便讓人加入,想不到現在竟然收留一個弱智女童,早晚會被拖後腿。那些半龍人食慾那麼旺盛,當糧食被吃光了,難保不會向我們開刀,我還是趁早溜走好了。」

突然,一道尖銳的怪叫掩蓋了夏蟬的叫聲,涼風吹得枝葉格格作響,像是隨時會有恐龍從草叢中撲出來,或是躲在建築物後伏擊獵物。

在沒有代步工具下,李逸權自問沒膽色獨自往目的地進發,連忙轉身逃走。

「你要到哪裡去?」一道冰冷的聲音如隔空打穴般令李逸權動彈不得,只見龍一從前方的轉角處走出來,以不友善的眼神瞪著他。

李逸權道:「我……我剛剛上廁所,現在回去了。」

龍一道:「二樓不就有廁所嗎?幹嘛跑到哪麼遠?」

「不用你管。」李逸權繞過龍一,忽地聽到後方又傳來怪叫,連忙躲在龍一的身後。他明白沒有半龍人的保護下,自己生存的機會是微乎其微,所以索性跟龍一回去,把事情交代清楚。

6.3

李逸權道:「離這裡不遠的地方有一個我投資的小型商場,那裡地方寬敞,還有不少物資使用,比困在這個小房間舒服百倍。但因為商場有工程延誤了未能預計開張,所以公園地圖還未更新,職員亦未必會留意到,不過大部份物資都已經送到了。」

倪子淇揶揄:「既然你一早就知道有更加合適的地方,為何被龍一抓回來才和盤托出?」

張巧霞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想獨佔那些資源,你們這些奸商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李逸權無言以對,許寧靜立時打圓場:「好了!既然李逸權跟我們坦白,那大家也不要再為難他了。」

眾人飽睡一頓,第二天旭日初升後,就在李逸權的帶領下,走了五分鐘左右的路程,便到達他所指的商場。

這棟靠山而起的方型的商場共有兩層高,下層有超級市場、便利店及主題餐廳,上層則有傢俱陳列室、服飾店及影音圖書店,由中心的電動樓梯上落。雖然有些地方仍在裝修階段,但已有不少物資存放在商店內。而最重要的是這裡有數台為了方便工程進行的獨立發電機以及一輛汽油運輸車,照明系統、煮食工具、熱水供應對久歷危難的人們來說,可謂沙漠中的綠洲。

以恐龍作主題的傢俱陳列室共有六間臥室,許寧靜與沈潔盈、程奕琛與班尼兩組人配給主人套房,其餘人類均獨佔一個房間,高床軟枕比起睡在洞穴或地板上可舒服得多,而半龍人則在商場各處席地而睡,以便警備四周。

6.4

安頓下來之後,沒有人主動討論下一步應怎樣做,安心地進餐、洗澡、休息,像是當了商場是長期定居的場所,連一向危機感比較強的半龍人們也放鬆下來。

只是這個世外桃源卻突然出現一個污點。

「嘩!這是什麼?」倪子淇發出厭惡的聲音,眾人循聲趕到外牆,只見她掐著鼻子,指著不遠處一堆發出惡臭的棕色東西。

程奕琛道:「這是動物的糞便,看它的大小,應該是出自一頭食慾很旺盛的恐龍。」

李逸權道:「那麼說,附近有恐龍出沒?你們半龍人察覺不到嗎?」

「噢!這是我拉的。」阿劍舉手。

倪子淇由驚訝變得惱怒,道:「你就不會到廁所去嗎?」

阿劍理所當然地說:「剛才突然肚子痛,來不及上廁所。而且,平時我們跟同胞相處時,都經常在同一個地方拉屎。」

這時,一頭如鴨子般大的恐龍從附近的叢林走來,但牠朝糞便嗅了幾下,便匆匆地離開了。

姚鴻堅靈機一動,道:「我們可以讓半龍人繞著商場外牆排泄,讓其他恐龍以為這裡是牠們的地盤,不敢胡亂闖進來。情況就如狗隻霸佔地盤和用硫磺驅趕蛇,野生動物都對氣味十分敏感。」

「光是看到一堆糞便已經很難受了,這樣做豈不是要了我的命嗎?」素有潔癖的倪子淇立即反對。

「冷靜一點,這只是權宜之計而已。況且我們也不會時常進出商場吧!如果妳到時真的受不了,我會立即替妳清理掉。」姚鴻堅的承諾令倪子淇暫時妥協。

半龍人的食量比人類多,排泄量自然也多,集結五名半龍人的糞便在外牆平均分佈,勉強能結成一個陣。雖然為了節省電源已沒有開啟空調系統,但臭味對住在商場內的人類影響不算太大。

人類起初還對糞便的功用半信半疑,但觀察了一個早上,沒有帶危險性的恐龍來犯,也沒有聽到恐龍的叫聲,充其量只有細小的恐龍經過,他們便慶幸阿劍錯有錯著。

6.5

烈日當空,悶熱的天氣令人心情煩躁,沒有任務在身的人類和半龍人只好在商場各自找樂子消磨時間。

姚鴻堅正在翻閱沈潔盈的粉筆畫作,第一幅是剛才去過的水上樂園,雖然畫功粗糙,但為了讓她盡快融入圈子,還是像導師般讚賞她畫得不俗。他好不容易才逗得孤僻且木訥的她眉開眼笑,但當她見到阿劍在不遠處懶懶閒地散步,就嚇得瑟縮一角,不再說話,令他概嘆前功盡廢。

程奕琛則在書店中挑選介紹恐龍的書,補完他對恐龍品種和習性的遺漏;頜仔則沉醉於閱讀有關歷史和哲學的書籍,看似一名資優高材生。

倪子淇正躺在睡床上,以海底泥和蔬果美容,守在一旁的小綠正偷瞄她修長的美腿。

「給我一杯凍檸茶。」倪子淇向小綠下達命令,後者應了聲「是!」後,便匆匆而去。

「小綠,我找到了你最愛吃的大白菜。」小紅滿心歡喜地說著,小綠僅留下一句「我現在很忙。」,然後對她置若罔聞,令她心中不是味兒。

這一幕給班尼看在眼裡,他起初以為小綠只是對人類產生好奇,但觀小綠的言行舉止,正正和那些對追求對象唯命是從的觀音兵一樣,貪婪的神情表露無遺。

班尼繼續尋找許寧靜,他走遍上下層也找不著她,不由焦急起來,最後經窗戶看到許寧靜和龍一正站在外牆的草地上,立時妒火中燒,道:「難道他們真的培育出感情來?」

6.6

許寧靜只不是陶醉於觀看龍一練習武術,見他坐在地上休息,便連忙遞上飲料和毛巾。

許寧靜道:「我起初以為半龍人只會用蠻力戰鬥,想不到你倒有武術家的氣派呢!說回來,你跟食肉牛龍戰鬥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何你的情緒會突然變得那麼激動?」她見龍一立時側過了臉,急道:「如果你不想說,我不會勉強。」

龍一道:「我也不清楚,當我從食肉牛龍的嘴裡被拋出來時,我腦海就閃過兩個人,我看不清他們的容貌,也不知道他們的身份,但我能推斷出我的戰鬥技巧是從其中一人身上學到的。」

許寧靜道:「嗯……也許你從前是一名拳擊手,又或者是一名執法人員。」

「不過,即使我原本真的是人類,也不代表我以後也會一直幫助人類。」龍一站了起來,望著許寧靜說:「在這幾日裡,我看到了人類的醜態,你們的無能、自私、魯莽,甚至為了一些無謂的慾望傷害其他動物,這些行為都是為我所側目。」

許寧靜無從替其他生還者的毛病辯解,只好說:「我們人類在你眼中可能是無藥可救的壞胚子,但是人性中也有很多美好的東西,而且我看得出大家也開始改變了,最起碼不會再因為自己原有的社會地位而目中無人。所以……」

「寧靜!終於找到妳了。」班尼氣喘如牛地奔了出來,他連忙把許寧靜拉到一角,輕聲道:「他沒對妳怎麼樣吧?」

「什麼?」許寧靜不明其意。

班尼道:「我的意思是,那怪物沒佔妳便宜吧!」

「你在胡扯什麼?」許寧靜登時臉紅耳熱,但見龍一仍舊擦著汗水,毫不在意他們。

許寧靜把班尼拉到一角,道:「班尼,我很感激你那麼關心我。但拜託你在這時候不要胡思亂想好嗎?」

班尼喜道:「那即是妳對那怪物一點興趣也沒有。」

許寧靜一時語塞,她實在難以解釋對龍一那種特別的感覺,便道:「總之,我只覺得龍一他們是十分可靠的同伴,我很感激他們為我們捨命戰鬥,就只有這麼多。」

班尼再也找不到理據質疑許寧靜,但他仍然不甘心被龍一搶去許寧靜的注意力,失去這個提升好感的大好機會。而且自問不凡的他絕不能容忍追求對象被一頭不受他認同的怪物搶去,他必須找方法表現才能,提升自己在團體中的地位。

6.7

黃昏時段,班尼把人類們召集起來,表示要有重要事情商討。

班尼道:「相信大家已經安頓下來,不過為了確保可以長時間逗留,每個人也必須盡點義務。半龍人固然是負責輪流守在門口和監視四周環境,其他人就要分工合作做家務,難得這裡有煮食用具,張巧霞妳就負責為大家做飯,可以嗎?」

張巧霞說:「小子,你以為為十二個人做飯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嗎?」

「我來幫忙吧!我在美國居住時也經常做菜的,倪子淇也幫忙吧!」許寧靜主動請纓。

倪子淇道:「隨便吧!不過,先此聲明,我只負責簡單的功夫。」

班尼道:「那麼男士們就負責清潔吧!姚鴻堅負責清洗食具;程奕琛負責清洗衣服;李逸權負責清洗廁所。」

李逸權急道:「什麼?我也要?」

班尼道:「那當然吧!只要是團隊的一份子就要出力,沈潔盈有智力障礙,可以豁免。」

李逸權道:「但是,我是商場的持有者,這裡的資源原本是屬於我一個的,我已經付了那麼多……」

班尼道:「現在是行共產主義,所有資源都是公家的,沒有人可以獨佔。況且,洗食具和衣服都是十二人份量的,只要你晚上洗一遍廁所已經算是便宜你了。」

張巧霞幸災樂禍地道:「對啊!之前我收集到的罐頭不也是分給大家吃嗎?你這些資本家休想任意妄為。」

李逸權有點後悔把眾人帶到商場,又問班尼:「那你負責幹什麼?」

「我負責指揮,監視每位成員的進度。」班尼說罷,旋即感受到眾人怨恨的目光,改口道:「那我負責抹窗和地板吧!」

6.8

如是者,眾人開始各施其職。為了節省功夫,做飯組今晚只是準備了一個大火鍋,另外煮了一些罐頭湯及意粉,汽水啤酒任飲,在傢俱陳列室的大廳弄一個小型派對。但對於捱了兩天零食和罐頭的人類來說,可說是美食佳餚。

阿劍和小綠狼吞虎嚥地吃著,像是爭奪大胃王的頭銜,連放在別人面前的食物也奪過去;反觀頜仔竟然拿著刀叉,輕輕細嚼,依足餐桌禮儀。他們以往都是習慣徒手吃東西,但對於餐具的使用彷彿是一種本能,很快便掌握到竅門,但礙於手指並不靈活,自然不像人類般運用自如。

阿劍一手奪過酒瓶,咕嚕咕嚕地喝了幾下,突然吐出來,道:「這是什麼?那麼苦的。」

「這是紅酒,你要像我這樣喝才有味道。」李逸權搖晃了玻璃杯內的酒數下,輕輕淺嚐,而阿劍也用心模仿著。

小綠因吃得太急,食物卡在喉嚨裡,狀甚痛苦。姚鴻堅見狀,立即拍打其背項,協助他把食物吐出來,然後向他遞上清水。小綠一飲而盡後,向他說了聲謝。

張巧霞一臉欣慰地道:「自從我老公死了之後,我便跟所有親朋戚友逐漸疏遠了,很久沒有大伙兒聚首一堂吃飯了。」她見小紅的嘴巴不方便撕咬,便主動把魚肉撕開,逐塊夾到她的碗裡。

看著半龍人逐漸融入人類的生活,雙方隔膜藉著聯歡逐漸消去,許寧靜深感安慰,同時產生另一個問題:「我以為阿劍當初是捱餓太久才吃那麼多,但他連這些簡單的料理也吃得那麼滋味,究竟半龍人平時是吃什麼的?」

程奕琛答:「其實半龍人只會吃我們特製的糧食,好讓他們養成特定的飲食習慣,這些糧食沒有味道,只是提供最基本的營養。」

許寧靜道:「怪不得他們那麼討厭你,工作辛苦、福利不好、稍作反抗便被你們抓去解剖,根本和奴隸沒有分別。」

小紅不解地問:「但是,這不是我們的職責嗎?工作人員總是跟我這樣說的。」

許寧靜答:「但凡是有靈性的生物就應該擁有自由。雖然半龍人和人類在生理表徵上的確是截然不同的生物,但我認為大家是可以平等相處的。」

班尼道:「寧靜,妳這個想法太一廂情願了。即使是人類,也有人種優劣之分,或者真的如妳所願,他們離開公園後可以受到國際組織庇護,但若要擁有公民權利簡直是妙想天開的事。」

許寧靜嗔怒地道:「班尼!」

班尼道:「我只是道出真相,免得他們屆時失望而已。」

許寧靜忙陪笑道:「好了!我們不要討論這些問題了,總之我尚有一口氣,也不會讓你們受委屈的。說回來,龍一在哪?他怎樣不進來吃飯?」

頜仔說:「他在門口看守著,反正我已經吃飽了,就讓我拿食物給他吧!」

頜仔離開了傢俱陳列室,回頭望著眾人歡慶的畫面,但他可沒有許寧靜那種積極樂觀的想法,反而不屑這些被馴化的半龍人。他的腦海閃過了從前作為人類的畫面,他以資優生的身份入讀名校,同學們盡是目中無人的大笨蛋,卻持著父母庇蔭,聯群結隊欺負他、杯葛他。現時在他心目中,人類都是自私無能的非我族類。

6.9

頜仔帶著食物走到商場正門尋找龍一,並開始跟他對談。

頜仔道:「龍一,你真的放著他們不管嗎?」

龍一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頜仔道:「先不說阿劍這個只會吃和睡的笨蛋;那個小綠一開始明明充滿侵略性的,現在也變回人類的奴隸了;那個小紅本身就是沒有主見的弱者,不可倚賴。我先前約法三章是為了保障我們半龍人的利益,現在倒已經被拋諸腦後了。」

龍一道:「只要他們高興便行了,況且既然大家也有著相同的目標,更應該和睦共處。」

頜仔詫異地道:「你不是真的當人類是同伴吧?你忘了當初人類是怎樣奴役我們嗎?」

「我沒忘記。」龍一說:「如果我找到製造我們的人,也會毫不猶豫前去報仇。只是他們並不是我們報復的對象,我不會破壞彼此的協定,況且我也要為其他同伴的將來著想。」

頜仔知道無法改變龍一的意向,只好失望而回,心想:「龍一,你太天真了。人類的歷史裡不斷重覆著群組間的對抗,儘管他們自詡文明和有智慧,還是奉行著強者支配弱者的法則。假如你沒有征服人類的野心,那我也沒必要跟你一起淪為保護人類的工具。」

「太好了!終於有人,救命呀!」不遠處忽地傳來一道喊叫,只見兩男一女步伐蹣跚地走了過來,他們的身上皆沾了鮮血和污泥,肢體或有小傷,但當他們看清楚龍一和頜仔的嚇人外貌後,剎時慌張起來,轉身逃跑。

「等一下!我們不但不會傷害你的,還可以為你們提供保護和膳食。」頜仔成功留下了三人,他這樣說當然不是出於善心,而是另有所圖。

6.10

那三人可不想繼續留在外面被恐龍追殺,決定放心一搏,跟著頜仔去傢俱陳列室。當他們看到其他人類及聽完他們解釋和半龍人的合作關係後,頓時放下心頭大石,一邊自我介紹,一邊飽吃一頓。他們分別是三十來歲看中年女性-方芷珊、酷愛喝酒的鬍鬚大漢-馮錕及孱弱且外表平庸的青年-陳鈞諒。

對於新人的加入,許寧靜當然無任歡迎。

但頜仔卻提出了一個問題:「你們現在加起來已經十個人類,我們半龍人未必有能力可以保證所有人的安危,而且萬一需要逃難時,能保證有代步工具可以容得下我們十六個人嗎?」

一旦涉及自身的安危,眾人放鬆的心情再度緊張起來,躊躇不安地跟不同人對望。

頜仔見成功煽動人類的情緒,接著道:「這件事你們人類自行處理吧!我們半龍人不會有意見的。」

班尼道:「十一個手無鐵寸的人類的確很容易會成為恐龍的目標。而且五名半龍人之中,只有三名是具備作戰能力,平均一個半龍人負責要保護三至四個人類。」

馮錕激動地拍案道:「那你們是不肯收容我們嗎?」

許寧靜急道:「我們不是這個意思。」

「我只是認為我們這群人的數目需要控制,有必要的時候就要放棄一些沒貢獻甚至會拖後腿的人。」班尼這番話雖然只是前設,卻令眾人人心惶惶。

張巧霞搶著道:「這頓飯是我做的,你們全部人也吃過了,不要說我沒貢獻啊!」

李逸權也不甘於落後,道:「是我帶大家來到這間商場的,沒了我的話,你們還在流落荒野。」

有了二人開腔,新加入的三名成員也順理成章看著還未為自己辯護的人,許寧靜和姚鴻堅不想邀功,但班尼已替他們說話:「許寧靜是撮合人類和半龍人合作的重要橋樑,功勞比任何人都大;程奕琛是最了解恐龍和半龍人的人,也是不可取代的角色;姚鴻堅的遠足經驗亦能派上用場;至於我作為首領,當然是不可或缺。」

新成員不太清楚固有成員們的關係,又見班尼帶領著整個對話內容,自然不會質疑他自詡首領之說。他們就如被迫參與了俄羅斯輪盤,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就非要犧牲別人不可。

方芷珊指著倪子淇,道:「那妳又有什麼貢獻?怎看也是一個花瓶而已。」

倪子淇冷哼一聲,道:「我當花瓶也比妳好看得多,妳又有什麼地方比得上我?」

方芷珊自問無論外貌和身材也比不上倪子淇,忿然把上衣解開,露出了白皙的胸膛,道:「我可以替在場所有人提供性服務,妳可以嗎?」

「妳!」倪子淇倒是找不到對應之法,她雖然會為了金錢跟不喜歡的男人上床,但要她充當免費性奴,倒是過不了心理關口,一怒之下,竟然捧起鍋子,將仍然沸騰的水淋向方芷珊身上。

「妳這婊子!」方芷珊強忍被灼傷的痛楚,向倪子淇撲了過去,撞在一起的二人踏中從鍋子溜出的食物,立足不穩,先撞翻了桌子上的東西,滑倒地上後仍然不斷纏打。

此刻,小綠代替了龍一跟小紅一起在商場門口留守,自然沒可能挺身而出保護倪子淇。

氣力比較大的方芷珊騎在倪子淇身上,雙手緊緊掐著對方的脖子,令她難以呼吸。

「不要打了。」許寧靜見狀立即上前嘗試拉動方芷珊的手臂,卻被對方反手推開。

倪子淇把握這一剎那空隙,隨手在地上拾起一把利刀,猛力刺進了方芷珊的脖子。

方芷珊的頸動脈登時血如泉湧,直至往側倒下的一刻,她仍是死不瞑目。

眾人也呆若木雞,上身滿是鮮血的倪子淇站了起來,道:「我只是自衛殺人而已,並沒有錯!」她語氣雖然凶惡,卻不斷渾身打顫。

玻璃碎裂的聲音引起了眾人的注意,只見馮錕來勢洶洶地向沈潔盈迫近,不斷以破口的啤酒瓶向她施襲,宛如一名失去理智的暴徒。

沈潔盈邊叫邊走,奈何通道窄狹,很快就被困在一角,命危一線。

「住手!」姚鴻堅見馮錕快要痛下殺手,趕急衝上前用前臂撞開了他,不料用力過猛,讓馮錕的頭顱撞穿了窗戶的玻璃。醉意和憤怒令馮錕無法冷靜下來,他極力嘗試甩脫,反而被玻璃尖刺割破了喉嚨,當場死亡。

受驚過度的沈潔盈連忙躲在姚鴻堅身後,後者卻失魂落泊地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連續死了二人,眾人也頓時亂了方寸,便聽得陳鈞諒顫聲道:「不要殺我,求求你們不要殺我,你們要我做牛做馬也可以。」跪在地上的他竟然失禁起來,沾濕了尿液的長褲傳出陣陣惡臭。

許寧靜不希望再有人無辜被殺,連忙擋在陳鈞諒的面前,道:「新成員只剩下他一個了,大家就不要處處相迫,好嗎?」

雖然團體中有一半人之上以自身的安危為先,但亦未至於會在這個處境主動殺害人類,但誰也不願做率先表態的一人,害怕被其他人杯葛。

陳鈞諒倒以為其他人真的想置他於死地,突然拾起一把利刀,然後從後挾持著許寧靜,道:「不要過來,否則我要她一起陪葬!」在情緒不穩下,刀子已經割傷了她的皮膚。

「萬事有商量,先放下刀子再說。」班尼擺出和顏悅色的表情,內心卻慌亂得很,他緩緩步向二人,但見陳鈞諒忽然向他舞了一刀,雖然相距甚遠,也嚇得他連忙後退。

就在這一剎間,陳鈞諒持刀的右手被硬生生扭斷,慘叫聲兀未完結,胸膛已被利爪貫穿,當場死亡。

龍一殺紅了眼,他現在的心情比之前目睹冠龍人被吃掉時還要激動,他不斷破壞陳鈞諒的屍體,任由他的鮮血濺在自己的身上。

「停手呀!」許寧靜朗聲喊叫,龍一才停止了攻擊,回頭看著她眼盈盈的表情。

「為什麼?為什麼大家要互相殘殺?」許寧靜跪在地上,她的反應感染著每個人及半龍人的內心,不安、內疚、悲傷、無力感,心中百感交集。

唯獨在冷眼旁觀的頜仔暗自歡喜,心忖:「我不會讓你們人類團結起來的。龍一,你現在看到人類是多醜惡的生物嗎?他們只配被我們支配和利用,和平共處?他們倒想得美。」

6.11

傢俱陳列室籠罩著惆悵的氣氛,眾人不再掛起歡愉的表情,如機械人般進行善後工作。男人負責把死者的屍體埋葬在商場外的泥土內,女人則把凌亂的東西執拾和清洗,完成差事後便各自拖著疲累的身軀,回到臥室睡覺去。

許寧靜徹夜難眠,她痛恨自己沒能力阻止悲劇發生。她很想找別人訴苦,但奈何連價值觀跟自己最接近的姚鴻堅也受到誤殺馮錕一事困擾,雙眼已然失去神彩,亦不再健談開朗。

許寧靜忽然想起龍一,對比起自私自利的人類,她倒是更喜歡跟至情至性的半龍人訴說心底話。雖然她覺得不應該阻礙龍一休息,對方亦可能聽不明白她的說話,但還是忍不住心中的慾望。

許寧靜走遍整個商場也找不著龍一,她走到門口,向正在值更的小紅詢問:「妳知道龍一在哪裡嗎?」

小紅道:「我剛才看到他往哪邊走,不過他的樣子很像有點奇怪……」

「謝謝!」許寧靜倒沒留心小紅第二句話,循著她所指的方向走去,沿著商場外牆轉了個彎,便見龍一正在伏在地上。

「龍一!」許寧靜走了幾步,便旋即被眼前的畫面嚇得愣住了。

龍一挖出了陳鈞諒的屍體,並不斷撕吃他的內臟,又突然止住了舉動,回顧看著站在遠處的許寧靜。

他的外觀有著明顯的改變,鱗片覆蓋的範圍增加,微微凸出的嘴巴快要跟鼻子連成一體,猙獰的臉貌跟平時判若兩人,牙齒和利爪變得更加尖銳細長,稍稍往外移動的泛黃雙眼射出了貪婪的目光。

「龍一,你在幹什麼?」許寧靜驚恐的語氣未能令龍一恢復正常,只見對方突然怒哮一聲,往自己衝來。

(十之六,待續,本故事純屬虛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