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簡介
為了進一步加強香港旅遊業的競爭力,政府於二零四七年落實興建以活恐龍賣點的主題樂園-侏羅港公園,範圍覆蓋整個大嶼山離島區及沿岸水域,形成一個與世隔絕的生態圈。
全人類都對這些以尖端科技培育的恐龍引以盼望、聞風而至,卻低估了這些史前動物的危險性。
許寧靜,好奇心旺盛的雜誌女記者,意外捲入了一場恐龍危機。生還者在患難之際,遇上了具有恐龍特徵、戰鬥力強的人形生物-半龍人,並說之為伴,共同面對各種命懸一線的危機。
龍一,具備了迅猛龍特徵、剛烈且勇猛的半龍人,以為同伴爭取自由為己任。在為人類戰鬥的過程中,逐漸尋回昔日的零碎記憶,並對身份定位產生迷思。
在嚴峻的環境下,人類和半龍人不斷在利益和價值觀上產生了矛盾,離離合合,大愛精神和自私的陰暗面互相爭鬥。
經過連日的逃亡,眾人發現這場「意外」的背後是埋藏著一場可怕的政治陰謀……
楔子
小時候的我,從來沒想過自己出生的城市會徹底失去自主權,市民只淪為服務外地人的奴隸。
小時候的我,從來沒想過恐龍這種史前動物會活現眼前,發出震攝人心的嘶叫。
小時候的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被困在一個美麗且熟悉的島嶼,過著朝不保夕的逃命生活。
所有事情來得太突然,一切都變得太荒誕,彷彿是進入了一個超乎常理的平衡世界。
但教我最感絕望的,不是命懸一線的困境,而是人類的冷漠、自私和愚昧,令我體會到前所未有的無力感。
也許最荒謬的不是這個異常的地區,而是整個社會裡,各懷鬼胎的人心。
不過,如果讓我再選擇一次,我也會來這個地方,不然就沒機會解開我所渴求的真相,也沒機會遇到他,令我尋找到人生的新意義。
第一章 歡迎蒞臨侏羅港公園
1.1
「請批准我調查這宗案件。」一道響亮的聲音從辦公室裡傳來,令正在房外專心工作的職員們愣住了半刻,只有一些資深的職員了解當事人的脾性,早已見怪不怪。
辦公室內,坐在案頭的年老男人邊擦著手上的老花眼鏡,邊道:「寧靜啊!我說過很多遍了,我們這裡是報館,不是警隊,也不是偵探社,不需要去解謎破案,只需轉述官方提供的消息便是了。」
「總編輯你看!」那名叫許寧靜的妙齡少女整理放置在桌上的數張照片,照片中的欄杆、電話亭等公物均破爛不堪,有些更染上血跡。
身穿皮製外套和牛仔褲的她凝視著對方,言之鑿鑿地說:「這些相片都是目擊者親自拍攝的,一般人絕不能造成這種程度的毀壞,他們亦向我陳述被抓住的人外貌奇特,絕非官方所說的普通逃犯。」
總編輯睥睨著許寧靜,漫不經心地說:「那樣又如何?抓住公園的高層,要他們解釋案件的真相嗎?既然官媒要把消息封鎖,那我們又何必去惹事生非?三個月後,政府就會就我們這間雜誌社續牌一事作出檢討了。做傳媒就要懂分寸、知進退,難道妳想全公司上下一起陪葬嗎?」
「但是,報導真相是記者的責任!」許寧靜態度更強硬。
「妳要報導真相嘛!今天是公園的開幕典禮,很多達官貴人會出席,妳去採訪一下吧!」總編輯見許寧靜擺出一副不滿的嘴臉,便說:「認真處理上司安排的工作,也是記者的責任。妳初入職的時候,不是說不會恃著家庭背景要求特權嗎?來這個地方工作,就要習慣這個地方的模式。我們辦的是親中雜誌,不是《熱血時報》,明白嗎?」(備注:《熱血時報》是香港某民間組織出版的刊物,經常刊登主流媒體沒有報導的時政資訊。)
許寧靜沒好氣地道:「那好吧!不過,阿明今天請了病假,你替我安排一個臨時助手吧!」
「助手?妳剛才回來時沒看到同事們也忙過不停嗎?都怪你們之前為了新聞自由,響應什麼遊行罷工,令工作堆積如山……」
此時,總編輯接聽了電話,他的態度立即恭敬起來,說:「噢!是陳總嗎?你指上個月那個慈善晚會嗎?放心,我會把你移交支票的相片放在雜誌封面上,保證能為你添光……別客氣!那麼關於上次的審批……當然!當然!」說著的同時,向許寧靜擺手示意她離開。
許寧靜離開了辦公室,原本用心留意這場爭吵的同事們立即回到座位,繼續埋頭苦幹。她回望著玻璃後總編輯那張恭維的嘴臉,心忖:「這個死老頭只顧跟權貴拉攏關係,要我採訪這些無聊新聞。唉!香港傳媒的核心價值已經徹底被沾污了。」
許寧靜到了洗手間整理儀容,用凍水清洗臉龐以冷落心中的怒火,喃喃地:「既然那宗離奇的案件也是在侏羅港公園發生,我或許能在這些權貴身上套出一點線索。許寧靜,加油!」她每次遇上不如意事,也會向鏡裡的自己勉勵,好讓自己盡快從氣餒中重新振作。
她把凌亂的棕色秀髮束成馬尾,在白皙皮膚上簡約地粉飾一番,在櫻桃朱唇塗上了粉紅色的口紅。雖然她平時不拘小節,但她深明出席華人主辦的社交場合必須格外注意儀容,不然可能還未走近名人已被拒千里之外。
1.2
許寧靜走到街上,忽聽到旁邊傳來一陣響安聲,循聲而望,只見一名戴墨鏡、穿著潮流襯衣的金髮男子坐在一輛新款黃色跑車上,俊秀的他露出能迷倒不少少女的笑容,說:「寧靜,妳今天很漂亮!是料到我來邀妳吃午飯嗎?」
「班尼,我今天很忙,沒空應酬你。」許寧靜冷眼瞥了對方一眼,徑自走著。
那個叫班尼的美國男子是她在美國入讀大學時認識的前輩,一直苦追了她四年,但多次表白、做盡浪漫的事情也遭到拒絕。
「妳別那麼決絕,我知道附近開了一間法國餐廳。」班尼緩緩駛前,死纏不休,不慎碰到一輛停泊在前方的汽車,大叫一聲「Shit!」後,跟跑出來的司機理論。
許寧靜見公共汽車快要駛離,立即用盡喝奶的力追趕,邊大呼:「慢著!」
她滿以為能趕上,不料閘門在她面前關掉,司機只瞥了她一眼,卻像是看不到她似的駕車而去。這種情況並不是第一次發生,她概嘆這個城市的人情味比起她小時候更淡薄。
這輛公共汽車班次疏落,而且常有脫班的情況。許寧靜瞧向附近的計程車站,見車站排滿了拖著行李箱的自由行遊客,躊躇之際,班尼再次駕馭跑車接近,道:「美女,遇上麻煩嗎?」
許寧靜冷冷說道:「你不是跟別人在糾葛嗎?」
「Well. 中國有句諺語叫『有錢使得鬼推磨』,我隨便賠他數千元,便打發他離開了。怎麼了?我對中國文化的了解是不是加深了?」班尼並不知道,許寧靜就是討厭他這些高傲自負的富家子性格,真的想反駁他「這裡是香港,不是中國,別以為錢可以解決所有問題。」
許寧靜擔心再拖延下去會錯過了重要的時刻,難得有順風車坐,便道:「我要到青衣鐵路站,你可以載我一程嗎?」
「Sure.」
1.3
跑車在高速公路上奔馳,涼風吹起二人的秀髮,他們在別人眼中可謂是金童玉女。但面對名車和高速帶來的刺激感,許寧靜一點艷羨的感覺也沒有,甚至沒有正面看班尼一下,只顧專注地使用智能手機瀏覽有關侏羅港公園的資料。
待車子稍為停頓,班尼便說:「妳打算參觀這座新建的樂園嗎?正巧我也有興趣。」
「我不是去參觀,而是採訪開幕典禮。除了記者、嘉賓和持特別門票的出席者外,暫不容許遊客進入。」
「妳指的特別門票是這些嗎?」班尼亮了口袋的門票,得意洋洋地說:「我父親的公司有份參與公園的建設項目,所以獲得了好幾張。」
「但我採訪完後會立即回去寫稿,沒時間和閒情陪你遊山玩水。」
「那麼讓我來當妳的助手吧!」班尼從抽屜摸出一台數碼攝錄機,道:「這是德國製造的新產品,不但拍攝畫質好,還防水、防撞、防腐蝕,性價比當然高。」
「防腐蝕有什麼用?難道你打算跑進恐龍的肚子裡拍攝嗎?」
班尼登時語塞,但許寧靜見他充滿誠意,加上或可以依靠他的關係令採訪更順利,便道:「好吧!不過到時我會到處跑,你要緊隨著我。」
「Yes, My Lord!」
1.4
二人來到青衣鐵路站,前方的高速公路已被列為只供運輸物資的禁區。他們進入了開往侏羅港公園的列車,這輛列車共有十二卡車廂,有八卡是供任何乘客使用的普通車廂;有兩卡是兩倍票價的頭等車廂,環境和服務也比較優質;另外兩卡是給擁有一定社會地位的人乘搭的尊貴車廂。
列車無論外牆和車廂內也經過了精心的設計,各式各樣的恐龍圖像自然少不了,椅子模仿恐龍的鱗紋,扶柄則以龍爪的形狀設計。
二人好不容易在普通車廂找到了座位,卻發現地面滿是垃圾,只見兩名華裔漢子繞著二郎腿,一人黑實瘦削,另一人白淨肥胖,同樣是穿著襯衣、長褲,穿金戴銀,一副土豪的模樣。
班尼留意到許寧靜流露出厭惡之色,便跟她輕聲耳語:「猛虎不及地頭蟲啊!只是數分鐘車程,便忍耐一下吧!」但對於在這個城市出生和渡過童年的許寧靜來說,這些來自國內的旅客才是外來人。
二十一世紀中期,香港,這個曾經有「東方之珠」美譽的國際大都市,在劇烈的競爭、經濟體制的劇變下淪為二線城市,銀行、投資等金融業務式微。在中央政策的驅使下,交通四通八達的香港致力發展旅遊業,各區興建不同類型的主題樂園,吸引各地遊客前來消費。
而為了進一步加強香港旅遊業在國際間的競爭力,政府於二零四七年落實興建以活恐龍賣點的主題樂園-侏羅港公園。
雖然不少團體因這項目對環境的影響而提出反對,但適逢一國兩制正式結束,所以異見也淹沒在政治打壓和白色恐怖下。
在各方的配套下,侏羅港公園花了短短六年多時間已經建成,範圍覆蓋整個大嶼山離島及沿岸水域,形成一個與世隔絕的生態圈。
由於整個都市也倚賴旅遊業,訪港旅客比本地居民還要多,當中也有友善守法的,但野蠻無禮的卻佔大多數,他們與本地居民價值觀的差異往往形成大量的衝突,不文明的行為影響市容,經濟數據上的增長不足以掩蓋衍生的憤怒民粹,但官方卻總是以文化差異替他們開脫。
二人安坐後,班尼怕許寧靜會隨時發作,忙著找別的話題分散其注意力,說:「說回來,公園為什麼不開放公路給遊客自己駕車進去?」
「因為公園要為旅客安排一些前菜,增加他們的期待感。」許寧靜說罷,列車便從地下隧道鑽出來,在高架天橋上行駛,投進眼簾的是一片翠綠色的叢林,有三頭身長兩公尺的兩足動物正以短小的前肢倚著樹幹,仰頭吞吃著矮樹上的果實,牠們的皮膚上綠下灰,又圓又凸的嘴鼻如一頭鸚鵡,尾巴長著豎直的羽毛;樹林中心有一個足球場大的人工沙池,有著五頭身長約半公尺的爬行類動物,厚厚的灰色鱗皮沾滿了的泥塊,像大型蜥蝪般用那短小的四肢笨拙地前進著,圓滑的頭顱下突出兩枚短小的牙齒,咬嚼充滿水份的草根。當列車駛近,牠們就如驚弓之鳥般竄進洞穴裡。兩種動物互不侵犯,在同一生態圈內和平共處。
班尼不由靠近玻璃嘩然,宛如一名發現新大陸的孩童。
許寧靜邊看著公園官方網頁,邊從旁解說:「那些兩足站立的叫『鸚鵡嘴龍』,存活於白堊紀早期的蒙古一帶;四足爬行的叫『雙齒獸』,存活在二疊紀晚期,牠們都是草食性動物。也就是這個原因,公園才沒有開放馬路給公眾人士使用,怕他們有意或無意間闖進了恐龍生態圈。」
班尼詫異地道:「其實闖進去也沒什麼大問題吧!反正這些也是草食龍,不會傷害人類。」
許寧靜道:「的而且確,牠們是不會獵食人類。但草食龍一旦被惹毛了,破壞力亦非同小可。」
「這就是恐龍嗎?我還以為會像電影裡般凶猛巨大,現在看起上來也不過是大野豬而已。」坐在對面的瘦大叔朗聲說著,旁若無人。
「哈哈!說不定公園裡還會有餐廳安排恐龍自助餐,光是一頭恐龍都足夠十多人吃了。」胖大叔笑著和應,瞧他貪婪的表情絕不像開玩笑。
「大叔!這些恐龍是讓人家欣賞,不是拿來吃的。」許寧靜不禁橫了他們一眼。」
「哼!我有的是錢,喜歡看就看,喜歡吃就吃,妳管得著嗎?」胖大叔說話時連唾液也噴出來。
「就是了。要不是我們來香港消費,你們完蛋了。」瘦大叔悻悻然說罷,拿著香煙點燃,然後含在嘴裡。
「這個車廂是禁煙的!」許寧靜嚷著說,只見瘦大叔凶狠地回瞪著她。
班尼心怕會發生衝突,忙陪笑道:「這位先生,我女朋友她氣管不太好,嗅到香煙味就會頭暈了。」又摸出一疊鈔票遞上,說:「這些錢請你們喝茶,幫幫忙好嗎?」
兩名大叔互瞧了一眼,連忙收下了鈔票,胖大叔說:「看在你的臉上,我們就不跟小女孩計較。」
許寧靜實在不屑於這種縱容的行為,轉首望向另一邊窗,地面有一個巨大的水池,她本以為會看著一些在水中生活的恐龍,但水面卻風平浪靜,倒有十多頭海鳥在空中翱翔。陽光在湖水的反射下變得更耀眼溫和,讓她嬲惱的心情稍為平伏下來。她又留意到水池附近有一些突兀的建築物,細心一看,發現是一些殘舊的平房。一個舉世囑目的公園即將開幕,理應不會保留這些遺址。
正當許寧靜陷入迷思之中,逐漸減速的列車已鑽進了車站的範圍,同時發出了廣播:「歡迎蒞臨侏羅港公園,我們將為你們準備神秘、刺激的旅程……」
1.5
列車還未停下,大量拖著行李箱的旅客便擁到車門前,像一匹匹蓄勢待發的烈馬,甫一開門便箭步搶出,湧向入閘處。
最後才走出來的許寧靜看到這片光景,道:「今天才是開幕典禮,情況已經失控了,正式開放時隨時會發生人踏人慘劇。說回來,竟有那麼多從國內人持有特別票。」
班尼說:「那當然吧!我的父親跟我說,這個公園有八成半的建築商都是中資的,剩下的都是跟中國政府有密切關係。」
「原來如此,單是官員主持開幕典禮還不夠盛大,所以找那麼多旅客充撐場面。不過,那些傢伙像蠻牛般四處衝撞,恐怕第一天已經足以令設施發生故障了。」
許寧靜和班尼結伴前進,穿過了公園的門框時,許寧靜不由憶起小時候和父母結伴同遊的溫馨畫面,回味著自雙親手中傳來的暖意。但事隔多年,門框上的圖像已由米奇老鼠變成了一頭面目猙獰的恐龍,在附近角色扮演的公仔人也由小熊維尼變成了卡通化的兩足恐龍,整個迪士尼樂園已成為侏羅港公園的一個小區。
不遠處傳來的擾攘聲把許寧靜的思緒從過去拉回來,她循聲而望,只見大批記者朝列車站的方向走去。同時列車站的閘門亦陸續走出了一些衣著莊重的中年人,他們身旁均有數名健碩的大漢替他們開路,縱然記者們把他們團團圍著,也只能隔著幾個身位遞上麥克風和拍攝,顯然就是出席開幕典禮的嘉賓。
許寧靜也嘗試爭取有利位置,奈何她已錯過了先機,加上不及其他記者人多和凶暴,根本沒法擠上前半分,不期然心想:「難怪總編輯一點也不重視這次的採訪,因為以我們的資源和關係根本沒可能得到獨家訪問的機會,便索性用這份差事搪塞我。」
許寧靜突然被前方的記者猛然推了一下,踉蹌後退數步,不慎撞中了一名穿著黑色勁裝的少年,數個厚厚的玻璃瓶從那少年的袋子中落在地上,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
「對不起。」許寧靜連忙蹲下替對方執拾玻璃瓶,瞥見這些瓶子分別貼上了寫著「肉食」、「草食」等字眼的標籤,她的手亦旋即被粗暴地拍開。
那少年迅速把玻璃瓶塞進袋子裡,扯一下黑色的鴨舌帽後匆匆離開,像是進行什麼隱密的任務。
滿懷好奇的許寧靜本想跟蹤那少年,肩膀卻被拍了一下,回身一望,見班尼關切地道:「妳沒事吧?」
「沒事。」許寧靜再回頭望去,剛才那少年已經消失在視線之內,暗叫可惜。
班尼道:「中國人真奇怪,凡事爭先恐後,就不會慢慢享受一下生活。我真不明白妳當初畢業後不選擇留在美國,享有新聞自由之餘,有伯母的幫助下工作定然不會受氣。」
「就是因為香港的新聞自由日漸受到限制,我更需要來這裡工作,為大眾發掘真相。假如市民連在身邊發生的事情也給蒙在鼓裡了,那不是很可悲嗎?」許寧靜又想起那宗可疑的逃犯案,盤思能不能趁機查出一點端倪。
「讓開!」一聲暴喝在人群中傳來,只見記者們如紅海般紛紛往兩邊移開,八名墨鏡大漢正為一名中年男子開路,他們表情嚴肅、眼觀八方,彷彿形成了一道不可觸犯的能量牆。
那名中年男子身材挺拔、頭髮往後疏,高傲的眼神遙望遠方,忽視所有熱情主動的記者。
班尼詫異地問:「那傢伙是什麼大人物嗎?」
許寧靜說:「你真的一點也不關心時事。他是香港安全事務主任-范興國,也是今次開幕典禮的主禮嘉賓。連他這種大人物也到場,大概政府是想藉此證明這個公園的安全性。」
「安全性?據我所知,這裡的安全性已通過國際標準,有獨立的發電站及供水設施;有一支配備先進武裝的部隊長駐在公園,隨時應付突發事件;還有可以容納數千人的臨時庇護中心,世界上還有比它更安全的主題樂園嗎?」
「你太少看恐龍這種史前動物了,牠們可以一億八千萬年裡間成為主宰地球的王者、渡過數次毀滅性的災難,想必還有很多未被發現的潛在性。當然最大的問題是經典電影的影響力,恐龍獵食人類的災難故事太深入民心了,要增加公園的認受性,就必須先消除坊間對恐龍的恐懼。」許寧靜說畢,方驚醒:「明明我今次來的目的是採訪,怎地花那麼多時間解釋這些事情?」但眼看開幕典禮的嘉賓都已走到台前的席位,記者們也把場地圍得水泄不通,半枝麥克風也插不進去。
「哼!這些記者通通也長了對狗眼,竟然沒一個來迎接我。」說話的是一名穿西裝的男子,禿了一半的頭顱、嘴裡抽著的雪茄、鼓漲的大肚子,一副典型的無良商人模樣,旁邊還站了兩名保鏢。
許寧靜思索了半刻,然後箭步走了上前,問:「你好!我叫許寧靜,是《中港變遷》的記者。請問你是李氏財團的主席-李逸權先生嗎?」
「幸好還有人沒看溜眼,想問什麼?」李逸權洋洋得意地說著,不知許寧靜只是抱著寥勝於無的態度上前訪問。
「請問李先生有沒有聽聞過,關於前幾天侏羅港公園逃犯一事嗎?」許寧靜不想得到沒有價值的官腔回答,直接問一些敏感的問題。
李逸權登時鐵青著臉,心忖:「明知提及這宗案件是禁忌來,這小妞是存心害我的嗎?更何況我也只是道聽途說,內情是怎樣一概不知。」他本想回以一句「無可奉告」,卻留意到許寧靜身材窈窕、皮膚白滑,覺得就此回絕她太可惜了,便說:「顧念妳有點誠意,我讓妳做一次獨家專訪吧!不過,關於這件事,我實在不想其他人添鹽著醋,損害我的聲譽,所以我只容許妳一個人跟我到酒店去。」
「好吧!班尼,你自己到處逛逛,我去一會便回來。」許寧靜毫不猶豫答應。
班尼跟許寧靜耳語:「看那傢伙一副猥瑣相,一定是想佔妳便宜,妳別上當。我用父親的名義安排一個大人物給妳做訪問吧!不值得為一些小消息冒險。」
許寧靜道:「放心吧!對付這種人,我自有良策。你先在酒店大堂等待,若我久久未回來,你就想辦法把事情鬧大,那些愛好面子的權貴最怕傳出醜聞。」
1.6
如是者,許寧靜便跟李逸權到了附近的一所高級酒店。隨著升降機緩緩上升,倚著落地玻璃的她俯瞰著廣大的山林原野、川河汪洋,與周遭先進的設施形成強烈的對比,想起潛伏在眼底皮下的恐龍,不期然猜度:「人類真的有能力駕馭這些從未被馴服過的生物嗎?」
「你們兩個留在這裡守著,不准讓任何人進來。」李逸權向兩名隨行的保鏢下命令,他們一人頭顱光滑、一名長髮及肩,外表凶神惡相,若換了背心、牛仔褲,倒跟流氓無異。
許寧靜在門口猶豫了半刻,心想:「假如他打算霸王硬上弓,我立即道出母親的身份,他們也不敢亂來吧!」最後也尾隨內進。
「妳先坐一下。」李逸權咧嘴笑著,親切的態度反倒給人一種嘔心的感覺,他走到酒櫃前斟酒,留意許寧靜嘗試探身去窺視,便刻意用那肥大的身軀遮擋,狀甚可疑。
「來!邊喝邊談。」李逸權把玻璃酒杯送到許寧靜面前。
許寧靜看著眼前有點混沌的酒液,怎會看不穿這些小把戲?便笑著說:「乾杯!」
酒杯甫一碰撞,許寧靜立時裝出恐懼的表情,指著李逸權的後方,說:「李太,妳怎會在這裡?」
李逸權登時鐵青著臉,轉首一顧,瞪眼凝視了好幾秒,直至肯定沒有可疑身影才轉頭過來,連忙把手上的紅酒一飲而盡,以作定驚。
他見許寧靜杯中的酒少了大半,以為她真的把下了興奮劑的紅酒喝下去,心中暗喜,哪料到她乘他分神之際,悄悄地把紅酒倒進他的杯子裡?
「似乎他怕老婆的傳聞是真的。」許寧靜心忖。她一早就有探聽李逸權的底蘊,他本是一間小型料理店的東主,卻幸運地娶了富家千金,夫憑妻貴。所以即使李逸權偶而包養一些小明星,也不敢過於張揚。而李太太剛在兩個星期前因病去世,他哪會不怕其妻的鬼魂會纏著他不放?
受酒精和興奮劑影響,李逸權的臉頰略現嫣紅,竟直接坐在許寧靜邊,環手抱著她的纖腰,笑淫淫道:「要我告訴妳內幕消息,倒要看看妳有沒有誠意。」
「我當然知道規矩,那我先洗澡,你且等我一會。」許寧靜陪笑說著,然後匆匆走進了浴室,並把門鎖上,嘆道:「怪不得人家總是說姓李的商人都是大混蛋。」
她立即致電班尼,著他隨時配合她的行動,不料手機竟完全收不到訊號,互聯網、所有通訊軟件亦無法連線。
「看來只有靠自己了。」許寧靜嘆了一口氣,她輕輕地打開了門,經細小的門隙窺看李逸權的動靜,只見對方竟然在大床上蹦蹦跳跳,拿著整枝紅酒喝,醉醺醺地道:「每一個人都覺得我沒本事,說我是靠老婆發達,卻不知我為了生意勞心勞力。那些可惡的官員佔了我便宜後,卻沒一個兌現承諾。」
許寧靜偷偷地往門口摸去,一邊留意李逸權的動靜,便聽得他說:「那個范興國吃裡扒外,若不是我當年說服商界支持他,他早已和姓毛的一黨一樣,殺的殺,禁的禁,還能爬上今時今日的位置嗎?」
許寧靜心中暗忖:「姓毛的一黨?難道他是指那個創國元老的直系後代?聽說他權鬥失敗後便給軟禁起來。瞧那個李逸權一副笨相,想不到還涉嫌那麼複雜的鬥爭。」
木門忽地給猛力打開,只見那光頭的保鏢衝了出來,急道:「老闆,外面發生了大事故,請你立即跟我離開。」
「什麼?」李逸權回頭一顧,見許寧靜正走向門口,便道:「給我抓住她!」
光頭保鏢還未來得及反應,許寧靜已經繞過其身旁,奪門而去,卻被那長髮保鏢抓住手腕,無法甩脫。
「放開我!」許寧靜本想施展撩陰腿,但見對方神色凝重地道:「小姐,我建議妳跟著我們會比較安全。」
四人正在乘著升降機往大堂去,李逸權失笑道:「你說有恐龍逃了出來?別開玩笑了,先別說有高壓電網把恐龍隔開,公園的監控十分嚴密,假如有一兩頭恐龍跑了出來,早就被駐守公園的軍隊射殺了。」
「但是,我剛才到後樓梯抽煙時,看到地面十分混亂,有好幾頭恐龍跑來跑去,我怕再耽誤下去,我怕早晚會被圍困。」光頭保鏢冒出冷汗,絕不像是戲言。
升降機門大開,四人步出了大堂,發現大堂竟然一個人也沒有,只剩下一些被遺棄的行裝,地面、櫃台血跡斑斑,濃烈的血腥味撲進他們的鼻息,黏在牆上的血手印猶如惡魔的圖騰,四周瀰漫著肅殺的氣氛。
「這是什麼回事?」李逸權瞠目結舌。
忽有一具約三公尺高的身影從門口走來,厚厚的鱗皮、精幹的眼珠、滿佈利齒的大嘴巴、尖長的利爪,每項特徵也教人不寒而慄,背上的巨大帆狀物道出了他的品種-棘龍,存活於白堊紀的埃及和摩洛哥的肉食性恐龍。
牠踱步走向眾人,發出低沉的呼吸聲,準備把這頓豐富的午餐據為己有。
(十之一,待續,本故事純屬虛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