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1996年出生。
在我懂事後,每逢六四,爸爸也會對我說一些天安門學運的事迹。去年,我第一次參與了支聯會舉辦的維園六四燭光晚會,一個人去,但我沒想過會方竟宣佈,因天雨弄壞了音響,要提早結束悼念晚會。我帶着失落的心情,心有不甘,再去了尖沙嘴參與了由網民自發組織的六四分享會。回家路上,我一直想一個問題︰「爸爸他們那一代,高呼「毋忘六四,薪火相傳」已經25年了,但為何香港的民主發展不進反退,更遑論中國的民權狀況?」
「六四」對於我這一代「一九九幾」來說,是一個傳說,就好像希臘神話一般,是遙遠而模糊的。我們沒有經歷六四,亦從來沒有正式的課堂教導我們六四是什麼。簡言之,我們對六四印象模糊。
雖然如此,我們至少知道六四是華人爭取民主的神話。六四的學生、上街的平民是英雄,就像希臘軍的阿基利斯,英勇是英勇,卻逃不過腳踝中箭的夢魘;而六四的學生和平民也逃不過被屠殺的噩夢。他們在天安門廣場上,被坦克車輾過、被槍支對準、被軍隊鎮壓、被中共殺害。雖逃不過死亡,但他們仍是英雄,是爭取民主的英烈。他們的故事,在我們看來,是一個神話;他們的結局,是一個噩夢。
這個由神話與夢魘交織而成的「傳說」,向我們講述了一個獨裁政權與人民對立的故事。中共為了保護自身的權力,不擇手段,用槍支射殺人民。中共為了維持絕對的權威,是在上者,而人民只被允許向中共俯首稱臣,不得反抗,不然就得身陷囹圄或者命送黃泉。本來,人民是政權服務的對象,但在中國,人民只是機械,不是公民,只是被支配的對像,往往被政權踐踏過去。六四對我這一代而言,是一個獨裁者對人民、對民主作出褻瀆,而人民拼死反抗的遙遠傳說。
如同眾多傳說或神話故事一樣,「六四」為我們帶來教訓――「人民要自己救自己」。六四的學生很了不起,了不起的地方在於他們的選擇,選擇站出來,自己救自己。而這個「人民自救」的教訓,讓我們明白,可以救香港的,不是別人,只有我們香港人自己。
我們不可以,亦不需要依賴更有力量的所謂「權威」,或者「代理人」,也不應再奢望我們的政府會忽爾大發慈悲向我們施捨,不可再將自身的責任或權利交到不知所謂的政客手中。渴求民主、爭取自由,祈頒當權者施捨,或者有人代為爭取是不切實際的。唯有自己站出來捍衛,不再倚仗別人才可以救自己,守護自己的家園。
生於斯,長於斯,我長大這十多年來,在我的家、那個可愛的香港,感受到的並非民主,而是一次又一次的欺騙。這些謊話來自一個掛著民主旗號的絕對權威。但始終這個權威與我們對立,對我們捍衛的一切百般阻撓,對我們爭取的一切百般打壓。因着六四的「故事」,我所悟到的道理沒有其他。我們願意自己救自己,承擔起爭取自己渴求的民主以及自由,香港才有生機。
六四對我們來說是遙遠的,所以我們才有倖免於只懂得「悼念」的框框。因為六四是個「傳說」,所以我們才能把它放在心內,努力將故事道理實踐。我們知道六四在當年的北京發生,但同時亦極有可能在今天的香港上演。正如你知道,雖然你不會像小紅帽一樣遇上大野狼,但「不可與陌生人談話的」的教訓,你卻知道永遠成立的。六四亦是如此。一個神話,甚至歷史故事的情節,固然需要讀者記載傳達,但故事的教訓往往才是最重要的部分。僅僅去悼念,一再重覆六四的情節是無補於事的,反而從故事中認清「中共」政權的本質,再回到香港現實中「實踐」才是應做的事。
回到家中,我對爸爸說,有誰不知「結束一黨專政」是捍衛香港的常識,支聯會除了落雨散水,連口號也不會嗌了,為什麼還硬要我們年輕的一代,守在僵化衰竭的「維園」,而不把民主火種散落香港的每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