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評局放風,指因為考生人數下跌,財政出現壓力,考慮在「大灣區」辦本港的中學DSE考試。這種做法,無異是加快消融香港於中國之中,「二次回歸」的計劃的一部分。
不知不幸還是說幸運,主權移交後的每次教育改革,我都身受其害。小學時有兩文三語、母語教學,遭受普通話的折磨,初中有歷史與文化科這國民教育的先聲,高中就是末屆會考、高考,大專就像輪迴一般再次面對普通話。現在的工作,又是與教育相關,中小學學生的問題,也要分擔,小三TSA或者是它的變種BCA、小學呈分試、中學中文。
問題林林種種,歸結還是有司喜將制度「優化(鄰國匪語,中文應為「改善」)」、改制,玩忽教育。當然,如果他們眼中真的是放眼百年樹人,培育棟樑。現在,局方又傳要在「大灣區」辦本港的中學DSE考試。從局方劣跡斑斑的往績來看,一旦成事,學子除了海外升學以外,就只有自求多福了,因為局方揚言「大前提是要先在大灣區推行DSE課程」,那麼DSE的考試內容又怎會不「微調」至適用於大灣區呢?中學的老師,又怎會不需要順應「國家」的「文化」呢?
那是將香港教育的根本一次過滅絕,從此再無香港人後代。到時鄰國跨境學生問題應會絕跡,因為到時香港的教育制度、內容與中國無異,既然如此,他們又何必長途跋涉來讀書呢?只不過,到時又有多少香港學生要長途跋涉到大灣區讀書呢?我想,鄰國人絕不會如我們般善待跨境學生,香港學子,特別女學生們,可能需要自備刀刃以保貞潔。
教育如此敗壞,是必然的大勢,因為現在香港已然無險可守,大勢已去,香港教育的百年基業,將會毀於港府之手,考評局之手。
那麼,學子是否就應放棄學習呢?當然不是。
這就要借鑑我喜愛讀的古文篇章《進學解》。唐朝韓文公的《進學解》,篇首兩句「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於思,毀於隨」,成為歷代訓勉學子不懈學習之警句,皆因這兩句道出學習有成的不二法門,就是「勤」與「思」,言簡意賅。但是好看之處在於後文。
後文最主要探討的是一個問題:讀書有成,之後做甚麼呢?
讀書,是為了用。即使《進學解》中言及學的要旨不只是學術,還有品德修養,但始終免不了一個實務的問題:學而優則仕。有多大的學問,就要承擔多大的官職,平天下。
問題是:如果用不到學問呢?準確的說,是你的學問不合潮流,而你知道自己堅持的道理是正確時,要如何做呢?韓文公首段違心大讚現在朝廷很好,施政得宜,用人唯材。奉承過後,學生就詰問:咁又唔見老師你做到大官?你好勤力架,日日鑽研學問,出口成章,乜又只係教書,讀書讀到你三廿幾歲,個樣又殘,份工做到餓親老婆凍親仔,讀黎把撚咩?
韓愈的回覆,簡言之,就是讀書不是為了搵食,講正確的道理更是分分鐘要乞食。先賢孔孟荀子,道理語重深長,但下場坎坷,現在我未餓死,仲可以一邊抖政府糧,一邊教你正確嘅道理而未畀人清算,已經好好。
讀書是為了求真,學問的最終目的是為了明辨是非,為人正直。現代教育普及之下,識字的人多了,學習的門檻低了,我們似乎忘記知識的威力和實感,《韓非子.五蠹》「儒以文亂法」一語,道出知識可以嚴重威脅當權者以強權頒下的法令,思想改變之巨大,近年作品《香港城邦論》、《金錢師》以不同方式演繹了。
貪生怕死莫入此門,升官發財請走別路。在極權國家,讀書求財,只求三餐溫飽,其實容易;讀書求真,又求三餐溫飽,死就不見得是易事。
時窮節乃現,一一垂丹青。讀書人,到了有幸垂丹青之時,到底會做文天祥,還是錢謙益呢?如果沒有這種覺悟,還是學門手藝,無謂冒險犯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