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突然撤換總編輯劉進圖,在香港社會泛起了不小但也不算太大的漣漪。16年來,港共政權逐步箝制傳媒,已不是甚麼新聞︰從名嘴封咪,港台整頓,以至本地報紙全面歸邊,《南華早報》落入中共資本之手,DBC事件,香港電視不獲發牌……言論自由日日都係最黑暗,寒蟬效應一次比一次強。屢敗屢戰,屢戰屢敗。不難想像,在《明報》擁有輿論陣地的專欄作家和新聞從業員只會依樣葫蘆一番︰要求與高層開會對話,收集巿民聯署簽名,穿黑衣,發聲明,行禮如儀。
《明報》事件之所以還能博得一批「知識份子」對於這種見怪不怪的情景大呼小叫,奔走相告,係因為《明報》曾幾何時,是一代自命文藝青年魂縈夢繫的初戀,一批自命知識份子的心之所寄。中學時期的同窗,立志進入傳媒行業的,無一不是以《明報》的offer作為dream work,縱使《明報》刻薄也是行內皆知。查良鏞的文人辦報背景,社會第四權的包裝,以至自稱公信第一那層新近才拆去的花紙,確實迷倒了一批頭腦發熱,在象牙塔的學院裡討論着「傳媒機構應該客觀持平中立」此類虛妄命題的文藝青年。
那些為《明報》換老總而哀鳴的,正是那批得聞香港電視被港共拒發牌照,然後煞有介事地周圍問「香港點解會搞成咁?」的人。港共政權倒行逆施,與民為敵,我們這些鍵盤戰士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可是總有人充耳不聽,聽而不聞。I told you so,到這個地步才裝模作樣問「香港點解會搞成咁?」,「《明報》點解會搞成咁?」,不也太虛偽矯情了嗎?有虛偽矯情的報紙,自然有虛偽矯情的讀者為它灑溪錢,為它哭喪。
《明報》,早就已經死了。辦一份普通報紙不一定要有精神,有靈魂;只求誨淫誨盜谷銷量的,做影印機做政權喉舌的,都不需要。但一份自命公信第一,標榜正氣公義的報紙,沒有道德勇氣,則與死掉無異。而我眼中《明報》的死亡日期,比大眾所認為的要早得多。遠至查良鏞提出「雙查方案」的1988年,這份報紙早就失去了它的道德勇氣。儘管如此,《明報》仍然憑着它的道德面具,在往後近20年成功地吸引着大批讀者。在這個20年,《明報》標榜其純潔形象,得以成為少數能打入校園的報紙之一。很多有志從文的偽文青,就是從中學時代開始,跟《明報》談上戀愛。向《明報》投稿,就像寄情書一樣,投稿而未獲登稿的,就變了個怔怔地苦候回音的單戀相思人。
當時序到了2012年,香港人才驚覺,以往力圖維持中立持平形象的《明報》,在一夕間已淪為梁粉報。單戀的偽文青們,才發現原來痴心錯付。《明報》不知從何渠道得到獨家消息,大爆唐英年的僭建醜聞,引爆逆轉特首選情的炸彈,或明或暗地配合中共政權,操控着豬狼對決的輿論。自此劉進圖被認定為梁粉。梁氏競選特首期間一直到上台後,《明報》仍不遺餘力為689保駕護航。事到如今才恐懼言論自由喪失的《明報》員工,反應會不會慢了點?還是認為報道方針係管理層決定,你係打工仔,與你無尤?你們當初的理想,湮沒在何方?
《明報》早已是朽木不可雕,親共資本入主以後,其下場更是路人皆見,這個城巿的親共媒體,多一個唔多,少一個不少。為少年時代的單思苦戀,披星戴月,鐵腳馬眼而薪水依然不足養家,為他人作嫁衣裳,何苦?
在某個遙遠的從前,有一班新聞從業員因為捍衞新聞自由編輯自主憤而請辭,得到「六君子」的美名。在這個時代,在這個行業裡,還有沒有真正的君子,我不知道。但與其在枯樹朽木之間耗費才華,不如把握媒體生態的轉變,趁着網上新聞媒體的崛起,好好發揮自己的才幹,展現新聞從業員的道德勇氣。
(圖片來源:明報員工關注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