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到了,你要回家啊。」
「不,我還要最後一吻。」
子樂說罷,喝了口清涼的烏龍茶,輕輕抬起可兒的下巴,讓她的臉往上看,唇瓣相接,溫柔地將茶送進她的嘴裡。可兒沒再抗拒,索性閉上雙眼,雙手摟著子樂的腰,享受著唾液和烏龍茶在唇舌交纏中互相融合的奇妙感覺。
來來回回,不捨之後又是不捨,最後一吻過了還有最後,子樂再次遲了離開,必須編造謊言,令家裡正等候自己的妻子不會生疑。
「我們會有將來嗎?」
「不會。」
其實即使子樂不說出口,可兒也知道問題的答案。
一切只怪時機不對。
『告訴你一個祕密吧,別跟他人說啊,你是第一個知道。』
『好啊。』
『我剛剛結識了男友,我戀愛了。』
十多年前,子樂花盡千方百計親近可兒,盼望從朋友變為知己,再由知己發展成為情侶。誰知道,成為了可兒的知己後,她第一個向自己說的祕密竟是個噩耗。幸好他們是在網絡平台交談,讓子樂可以一邊抖著身子飲泣,一邊在鍵盤輸入違心的祝賀說話。
「我… 應該等下去嗎?」
「坦白說,你死了這條心吧。」
經好友苦苦相勸,雖然未能放下,但子樂也強迫自己死心,不再等待可兒,為自己另覓幸福。不久之後,他戀愛了,結婚了,擁有自己的家庭,找到幸福。
『我剛失戀了。』
然而當他在醫院產房門外,等候著妻子誕下第二名女兒的時候,他收到了這個訊息。
一個他等候了多年,卻來得絕不合時的訊息。
結果,剛剛經歷情傷、需要找尋依靠的可兒,和多年來從沒真正放下、已對妻子感情轉淡的子樂,終於走在一起。
「我很後悔自己當年的選擇。」
「別再說這些了,好嗎?」
「嗯,知道了。」
合適的對像、錯誤的時間,造就了一段不能見光和沒有將來的關係。不過,是悔不當初、或是天意弄人也好,他們也執意一起走下去、一直吻下去,直至命運出手阻撓。
然而除了命運,會出手阻撓的,還有子樂的妻子。
即使忙於照顧女兒,眼利和細心的她,很快便猜到有第三者出現。
「你最近工作很忙,對嗎?」
「對啊,公司接了不少新項目,有很多事情要跟進。」
「不能交給下屬處理嗎?」
「你也知我性格,很多事情也想親力親為,不能假手於人。」
抱著小女兒餵哺母乳的妻子,徐徐抬起頭,凝視子樂。
不知是否「作賊心虛」,子樂覺得妻子的眼神跟平日不同,既是凌厲又像洞悉一切。他吞了吞口水,別過臉去,裝作望向窗外景色。
妻子嘆了口氣,說了句令子樂心驚膽顫的話。
「無論如何,懂得回家就好了,記著我會等你,兩個女兒也會等你。」
子樂明白妻子的心思:她不想把事情鬧大,拆散這個家,令兩名女兒成長在破碎家庭。
她希望子樂可以「浪子回頭」。
但子樂真的可以回頭嗎?
或許這樣說,他真的捨得回頭、從此真正放下可兒嗎?要是他不回頭,他又忍心放棄妻子和兒女、破壞自己一手建立的溫馨小家庭嗎?思前想後,他還是沒法決定,奢望靠著「拖延」去解決問題、或是延後解決問題的時間。
反而是可兒,像是洞悉了子樂的不尋常,一臉關心地發問。
「你有心事嗎?」
「沒有啊。」
「你怎會蹣得過我?快說吧。」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可兒聽罷,歪著頭沉思了一會,方才再次開口,說了句令子樂詫異的話。
「我聽說了一個有關接吻的傳說,你想知道嗎?」
「妳不是一向不信這些東西嗎?」
「偶爾試試也無妨啊。」
「好的,那妳說吧。」
可兒微笑,細說這個有關接吻的「傳說」。
在還沒有「自由戀愛」的年代,一對暗地相戀多年的小情侶,偶爾被家人揭發私情,繼而被迫分開,各自成婚。多年後,他們在某地重逢,愛火重燃,毅然決定拋下一切私奔,過著浪跡天涯、逃避追捕的生活。最後,他們始終逃不過迫害者的天羅地網,走投無路之下回到了初相識之地。他們在那裡深情擁吻,直至追兵來到,才一起跳河自盡,至死一刻也沒放開對方。結果,他們至死不渝的愛情,感動了上天,讓他們雙雙成仙,在另一個世界再續前緣。
「只要回到初遇的地方,誠心祈求,一直擁吻下去,我們便有機會感動上天,使祂賜予奇蹟,讓我們可以排除萬難,有在一起的機會。」
子樂聽後,不以為然,認為可兒只是隨意說說。誰知她竟雀躍無比,拉著子樂離開,走到車站登上巴士,出發前去他們相遇的地方。到達後,他們找了長椅坐下,可兒從背包拿出瓶裝水,遞給子樂。
子樂一口氣喝掉了半瓶水,望向可兒。
「我們… 真的要在這裡?」
「嗯。」
可兒說罷,撲向子樂,與他深情擁吻。
不知何解,今天可兒的嘴唇特別柔軟甜蜜,令子樂不自覺地全情投入,忘卻一切生理上的界限,完全沉醉在唇舌交纏的浪漫感覺。漸漸地,子樂覺得眼皮越來越重,最終昏沉睡去。
子樂醒來時,可兒已不知所蹤,只剩下了一封信在長椅上。他馬上撕開信封,拿取出信件閱讀。
看罷信件,子樂跌坐在地上,瞬間明白了一切。
『對不起,我說謊了,編造了這個故事。事實是即使讓你一直吻下去,奇蹟也不會出現,出現的只有更多遺憾和傷害。所以,請你回到家人身邊,好好生活,再見了。』
可兒離開了。
如無意外,她已離開這裡,前往他找不會找到的地方。
他們初遇的地方,正是機場。
他們剛才的吻,正是兩人分開前的最後留念。
子樂望向身旁的瓶裝水,苦笑了一下,把剩下的水全灌進喉頭。
「既然沒法子一直吻下去,讓我一直沉睡,從此不再醒來,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