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本文經編輯節錄,原文刊載於熱血時報印刷版第48期(復刊號)。熱血時報印刷版訂閱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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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是個同時在香港和大阪兩邊生活的香港人,早前投稿得蒙垂青,在實體版負責此一欄目,為找個借口叫自己多去遊山玩水,也試試寫深入點個人觀察。
來到七月,踏入日本的夏季,無論住在大城小鎮,都避不開各神社、寺院的夏祭。就連小弟家附近的微型神社,町內會(地方居民組織)也有逐家逐戶來信詢問,有否有興趣擔任「神輿担ぎ手」,即幫手「抬橋」。
日本所謂「三大祭」之中,除了五月中旬舉行的東京「神田祭」(近年積極和動漫作品合作,詳見宅文化研究節目),大阪「天神祭」和京都「祇園祭」,兩者都是橫跨整個七月舉行。
祇園祭是京都河原町八坂神社的祭禮,高潮在 7 月 17 和 24 日的「山鉾巡行」,多達 33 台的山鉾,即祭禮用十多米高的巨型人力花車,分兩日在祇園、河原町一帶遊行,爭妍鬥麗。
山鉾的保存、組建、在巡遊時拉動每台花車數以百計的人手,都是由區內各個町內會鉾的一條、或半條街的居民組織)自行負責。而京都府的各間大學,每年亦會派相關學科的學生,到各個山鉾所屬町內會研修,延續所需要的技術和手藝。
截稿之時,2017 年的祇園祭剛剛開始,還未到山鉾巡行之日。至於今年大阪「天神祭」的高潮,則是 7 月 25 的「天神祭奉納花火」,即煙花大會。日本各地煙花大會,多在夏祭後期的八、九月舉行,與維港兩岸發放的大有不同,擇日另文詳述。
大阪愛染祭
相比較之下,日本各地小規模的祭典,也甚為有趣。剛剛逛過大阪「勝鬘院愛染堂」的「愛染祭」。愛染堂位於著名的四天王寺(日本第一古寺)對面,金堂供奉主管「愛染明王」,專擅「良緣成就、結婚成就、夫婦圓滿」。金堂後面的國寶「多寶塔」則供奉「大日大勝金剛尊」,每年只有在「愛染祭」其間會開放多寶塔。
寺內有一棵被蔓藤「纏上」數百年的連香樹(桂),稱為「愛染かつら」,有「恋愛成就、夫婦和合の霊木」之稱。四十年代有日本作家以此為小說書名,大受歡迎,並多次改編成電視劇集。
愛染祭只持續三日,今年是 6月 30 至 7 月 2 日。大會在事前由數以百計的參加者中,選出十名年輕貌美的「愛染娘」,組成類似臨時藝人組合,坐花橋巡遊、在平時用來瞑想的「禪堂」上載歌載舞,不停和群眾和唱:「愛染醬~喂呀呀呀~好靚女~喂呀呀呀~賺多D~喂呀呀呀~」(意譯),是祭典期間的主角。
而平日寧靜的小寺院,以至方圓約一公里範圍,在祭典期間變成人山人海的墟市。其中大半是飲食攤檔,其他則是撈金魚、射木塞槍、拉繩抽獎之類的遊戲檔攤,很多都擠滿顧客。
此等露天攤檔,日語漢字稱之於「露店」。值得留意的是,這些露店除了寺院範圍內的十數間,其餘上百間,是位於寺院外的馬路、和外圍的行人路上。寺院外擠滿露店的行車通道,其實是隔壁(左手邊)甚至是大阪第一難考入的升學學校「大阪星光学院」的汽車緊急出入口。
香港主權移交 20 年以來,無論政治或地區經濟的政策都不斷收緊,小販在地區上近乎絕跡。明白香港再「再沒有文化政策」去主導施政,在「多做多錯、出事揹鑊」的官僚系統之下,在日式祭典見到的一切,幾乎在香港都是犯法、想舉辦類似的地區嘉年華,也無從入手申請。
現存最接近的,應該數到有幾十個熟食攤位,算是近年掃街好去處的青衣戲棚。但翻查網上記錄,去年竟然只有六個攤檔領有「臨時食物製造廠牌照」,法例上肯定不能明火煮食、也規定只能「翻熱預先煮熟食物」...... 至於青衣當區區議員,當然有不停就衛生問題、環境問題表達不滿,一副「最好就唔好搞」的嘴臉,就此日本朋友十分錯愕。
在日本人的觀念中,町內會(香港最接近的應該是「街坊福利會」)作為團結町內一千幾百個家庭的組織,一年辦幾次祭典就是組織存在的目標和價值。透過集體活動,無論是京都祇園居民要負責管理維修山鉾、辦巡遊;或者鼓勵女兒去參加「愛染娘」選拔;或者町內居民為 8 月中旬盂蘭盆会(香港盂蘭節)的「盆踊り」(一種簡單易學的舞蹈,當然也有發展到「阿波踊り」的特色舞步),每年聚首一堂練習等。
在保存傳統文化之餘,居民自然認識身邊的鄰居,一同努力為「本町」服務,然後在祭典祭神中、或者商店街在祭典期間辦抽獎、或者去申請負責擺攤檔、或者單純去參予娛樂消費,大家都可以從中得到快樂;再建立「大家都是同一神社轄下的『氏子中』」這種既傳統又世俗化的文化價值認同。
至於村役所、市役所、去到都道府県以至中央政府的角色,都是協助、理順而不是管制、阻撓地方事業的進行。即使東京、大阪已經大都會化,日本朋友仍普遍認為,以「町」為單位的祭典,仍然是培養國家、民族觀念非常重要的一環;通過參予祭典,他們不斷加強對歷史傳統的認知,建構「我是日本人」的身份認同。
從這個角度,也不難理解我們為甚麼「我是香港人」或者「我是中國人」的身份認同,都幾乎沒有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