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度是個有點偏執的女孩,我想。我沒有質疑過妳愛不愛我,只是妳未能愛上我的全部,時間令我們之間的分歧越來越大,我們相距越來越遠。妳總希望我以妳為世界的中心,無論悲喜都要為妳而起,無論發生大小事務也要第一時間知會妳。都算了,因我是打算和妳一直走下去的。
某天,我提起了我的過去,我並沒有什麼特別意思,彷彿與朋友下午茶時聊起瑣事般,提起我生命中那不能分割的往事。妳介意,妳很介意。妳變得歇斯底里,翻箱倒櫃,急忙尋找我過去的痕跡。終於,妳找到了,在妳看來是一條狐狸的尾巴。那被遺忘的東西,在被妳找出來的瞬間才變得有意義。我記得,在分手那天,我告訴妳:「我愛妳,所以我願意給妳我的所有,但當中不包括回憶。」我伸手拭掉眼角的晶瑩,怎麼想起了往事?
今天,聽到同事甲的一句說話,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其實香港已經回歸,理應收回所有的『女皇頭』硬幣啊!」甲是個慣於把「愛國」掛在口邊的大中華膠,只沒想到已到這地步。我立時想起羅大佑的《皇后大道東》,難道回歸了就要將皇后大道東改為解放東路嗎?
沒錯,我們經已回歸,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事,英國人將香港的主權移交中國,但當中並不包括我們的文化、思想和回憶。我也不是偏執於英國政府就是好,但我們著實不能抹去我們曾被英國殖民統治的事實,我們都是這樣活過來的,若要將過去都推翻,無異於要推翻現在的自己。「女皇頭硬幣」本身可以是一個標誌,也可以是一個純粹的硬幣,沒有人在花錢時看到「女皇頭」就會想起殖民時期的種種,卻會在它被回收的一刻懷緬。收回女皇頭,只會令龍獅旗飄揚。十元八塊的硬幣瞬間變成寶貴的財產,因為回憶是無價的,沒有人能肆意奪去。
愛「現任」,就要把「前度」的一切都忘記?難怪香港拍不出《KANO》這樣的電影,因為香港人的本質就是薄情,投進祖國懷抱,忘掉英國的撫育。不敢面對過去,何以面向將來?最後,我們連《歲月神偷》也終將失去,因我們要面對的,是誓要奪去我們文化、思想、歷史、回憶和情感的大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