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時代》闊別18年重臨大台深宵時段,引來新一代觀眾哄動。的確,1998年以後出生的朋友,現在才第一次有機會經免費頻道收看這部經典。筆者年過三十,今次已經是第三度重看《大時代》。而且,每次總會有新的體會。或許,只有歷久常新的,在不同時代都帶來反思的,才配得上稱為「經典」。
相比劉青雲飾演的方展博,鄭少秋飾演的丁蟹更深入民心,因為這種人性扭曲極致的角色設計,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而「丁蟹」一字,也成為一代人對別人的負面形容。不喜歡一個人口水多,或滿口歪理,或不肯承認過錯,我們總喜歡講句「你都幾丁蟹喎」。當然,是只有經歷《大時代》洗禮的一代人,才會明白這句話的真諦。
更甚者,當時由正氣大俠鄭少秋飾演丁蟹一角,180度反轉面孔轉走歹角路線。由「楚留香」來說一口歪理,震撼力更上一層樓,角色「道理」的荒謬性創下史無前例的新高。
《大時代》的成功,是以雷霆萬鈞的劇力引你投入戲中世界,代入方展博的視角見證這場跨世代的恩怨情仇。但很可惜,我們都不是方展博;反之,香港人大部分都是丁蟹,只差沾染當中多少特質個性而已。
「丁蟹」象徵的,是一套強詞奪理,唯我獨尊,自以為正義,自以為善良,毫無反省改進的覺悟,是非黑白顛例的人格精神。或說,它以戲劇的方法,鋪陳人性所有可能出現的陰暗面。以丁蟹打死方進新(劉松仁飾)為例,明明前者衝動犯事,但一直覺得自己「是對方三十年朋友」,怎麼落得被背離的下場,「對他這麼差」?得出結論是「太遲從貪婪中把他拯救出來」,所以打死對方並「沒錯」。細想,有些自稱「民主派」,都不是仗著自己「搞民主運動搞了廿多年」,為何仍落得被民眾拋棄的下場?得出結論是被本土派迷惑,而非自身出問題,於是要出手封殺本土理論支持者。
同理,左膠亦以「搞咗創作好多年」為由,對批評者或離棄者放狠話,總之自己就沒錯。
從中,又進一步反映丁蟹的一攞命個性︰「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
當然,這個陰暗面人人皆有,從你說別人「好丁蟹」一刻,你便拿著自己的道理論斷別人,再想自己的「正確性」了。愈是想別人是「丁蟹」,自己便愈有丁蟹的個性。因為丁蟹就是想自己的道理是對的,別人就是錯的。
由升斗市民,到今日的港共政府,都不是抱持同一種思維嗎?青年佔領,是對方躁動;反對政改,是對方為反而反;反對胡亂改變規劃,是居民自私;上街示威,是 「不理解政府的施政理念」。其中的佼佼者,當然是689為首的高官集團啦!直至今天,有人肯出來認錯嗎?沒有。總之,千錯萬錯都是傳媒錯,市民錯;但為掩 飾自己,卻編造一套虛偽的道理包裝,指黑為白加強自己的正當性。
又如偽政改,明明已知是B貨,偏偏宣傳時講句「一定要得」。箇中之橫蠻與強詞奪理不獨超越港女,甚至去到自我催眠的地步。沒有公民提名的,還算甚麼人人可參與的普選?港共明知難以用道理服眾,卻偏偏要說,一人一票不就是「普選」嗎?你可以不接受嗎?總之,今次一定要得!
話說回頭,這些日子看《大時代》不禁教人唏噓,因為23年前活在銀幕前的丁蟹,今天竟成了管治香港的人。「獅子山精神」早已殞落;取而代之,是一套「我啱晒你錯晒」,道理反轉的「丁蟹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