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中國化與香港民族自決

去中國化與香港民族自決

今年一月八日,我寫了一篇《去中國化,才是正道》的文章,載於熱血時報個人專欄。有一位讀者批評我的文章黨國不分,是本土派的誤點。顯然,這位讀者認為共產黨與中國,是要分開來看待。我相信,不少人,特別是反對本土派的人,大都認為,破壞中國,以至香港及台灣的,是中國共產黨,並非中國本身。要去除的應該是共產黨而非中國。

我寫那一篇文章時,引用的例子,是共產黨政治鬥爭的例子,我也曾想過,文章的題目及內容,是否應該是去共產黨化呢?但是,最後,我還是用了去中國化!因為,我覺得現今大陸共產黨的問題,其實也是中國化的問題。

共產黨的問題就是中國化的問題

從概念的層面看,「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似乎是較為容易分開來理解。簡單來說,現今的中國,是由中國共產黨統以極權手法統治。我們可以推翻中國共產黨,但我們不會推翻中國。

但是,我們真的可以清楚區分「中國共產黨」和「中國」嗎?

「中國共產黨」似乎是較容易界分清楚,畢竟,我們可以從組織或政權層面去理解。而「中國」卻複雜多了。一般來說,「中國」,當然是指是國家。然而,界定國家,卻相當困難!

George Kateb 在他那一本Patriotism and Other Mistakes 裏指,國家是一個難於確定的抽象概念。國家,當然是包括疆土,地理環境,歷史遺跡等等可見的、具體的事事物物;但國家也是通過人們的記憶,歷史,文化,及人際關係如親族等建構而成。而這些記憶、歷史、文化及人際關係,對Kateb 而言,往往都是被人們美化了的東西,也是個人主觀的想像。

疆土,雖然是具體的,但它是與政權結合的。中國二千多年來的疆土,也是按著朝代興替而改變。當今中國大陸的疆土,是中國共產黨政權下的疆土,二者不能分開。中國具體的事事物物,概念上可以與共產黨區分的,或許就只是地理環境,或歷史遺跡了。

或許有人會說,「中國」這個國家概念,是指歷史、文化、及人際關係等非物質的事物。但是,這些非物質的事物,也似乎與共產黨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共產主義是西方的產物,但中國共產黨,由組織到操作,都似乎是離不開中國文化,及中國的人際關係。我在《大陸沒有可能發展出民主政體》一文中,就曾經指出,大陸這個所謂社會,特別是農村社會的人際關係,都是以家族為主導。而Potter and Potter 的China's Peasants 也指出,大陸這麽多年來的農村政治鬥爭,其實也是家族鬥爭。共產黨沒有改變過中國大陸的傳統人際關係,共產黨只是繼續體現中國人的傳統深層人際關係而已。事實上,到今天,我們還可以用甚麼習家、李家、或薄家等家族關係方式來理解大陸共產黨的政治。

共產黨特色的管治

這種以父權為主的家族文化,在政治方面,是一種由上而下的官僚文化。家長政治,又或老人政治,不僅僅是中國幾千年來皇朝的特色,也是中國共產黨的特色。1989 年的大陸民運,我們看見了,在中國共產黨組織架構裏地位最高的總書記趙紫陽,還是要聽命於鄧小平!

除了這種家族人際關係外,一些深層次的文化價值,似乎也是植根甚深。我認識的一些大陸人,因為害怕共產黨而逃離大陸,移民異地,但當與他們談到新疆本來就有自己的獨特的語言、信仰、和文化,所以應該脫離大陸而獨立時,這些人好像是瘋了一般而狠批我的見解。雨傘革命期間,與大陸好友談到香港前途,他指大陸人根本不可能接受香港脫離大陸而獨立,甚至最基本的政治自決也反對。這是甚麼道理?這就是秦始皇這個暴君所倡議的大一統觀念!

大一統這個中國文化觀念,不單單引發了無數戰爭、殺戮,同時也禁絕了地方上的、民族上的自治及自決。中國共產黨,為了要體現大一統,1997 年,要堅決收回香港,他們更進一步要收回台灣。而更恐怖的是,大一統這觀念不光是統治者的信念,也竟然是老百姓的信念。1997 年,當時除了大陸人外,有部分的香港人也是渴望「回歸」,反對香港獨立!

「中國共產黨」與「中國」這兩個概念,表面上好像可以區分開來,但以上的例子,似乎顯示了它們起碼在具體操作層面上,是難以界分的。但當我們說要去中國化,或是說,我們是香港人,我們不是中國人時,仍然有不少人覺得難以接受。究其原因,還是是Kateb 所講的愛國主義作祟!而愛國主義裏的所謂國家觀念,國民身分認同,說穿了,其實只是一種民族認同,甚至是一種群體的身分認同而來。

香港人不光是否定共產黨

然而,當香港這個地方,開始慢慢滋長出本土意識,不少香港人,開始認同自己只是香港人,而不是中國人,並且追求香港人去決定自己的前途的時候,香港人其實已不光是否定共產黨的統治,而且是要去中國化。因為香港人已經不可能再接受由上而下的家長式的管治、不能夠接受大一統等的中國古老思想。去中國化,才可以發展出一個現代理性社會、才可以走向一個具自決的民族國家(nation / state)的方向。

參考文獻:
George Kateb (2006), Patriotism and Other Mistakes, New Haven: Yale university Press.

Sulamith Potter and Jack Potter (1990), China's Peasants: The Anthropology of a Revolution,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原文刊於第二十六期《熱血時報》,於2015年1月25日免費派發。請支持文化抗共,訂閱《熱血時報》:http://www.passiontimes.hk/?view=regfor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