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一日晚，港島西去港島東，跳上何師傅的的士。

會否很塞車？「應該不會，這個時間。」

太好了。你做開港島？佔領有否影響生意？「唉，一定有，大概少了三分之一，有時甚至一半。」

嘩一半？我猜你很想佔領區快清場。「不，現在全世界也在看，清場的話香港輸晒，一鋪清袋：樓價暴跌，外資會質疑香港的法治齊齊撤資，香港的人才全部移民，剩下拿福利的人，庫房的錢逐年減少……」

你們的士業界怎看佔領？ 「一半一半，有的人覺得影響了生計，但我很支持學生啊，覺得要撐下去。」

生意減半也支持？ 「當然，就算零生意、倒貼錢也支持。我們做生意不只看一兩日、一兩個月，要看得更遠。如果今次清場，的確會繁榮穩定三幾年，重新旺起來，我們生意會受惠。不過，長遠來說會被陰乾，沒有真普選，只能選幾個梁振英出來，香港玩完。」

提起梁振英，你怎看他處理佔領的手法？ 「放八十七枚催淚彈那刻，整個香港已被搞散了，他這決定非常愚蠢，完全誤判形勢。其實學生想入公民廣場，就該由他們進吧，門常開為何要加道閘攔住？何必拘捕他們？學生手無寸鐵，又不會威脅到政府。梁振英不懂疏導民意，只會愈搞愈激。」

你似乎很不滿梁振英。 「是，他根本沒胸襟，不認為可談判解決事情，凡事非黑即白，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是思維有問題，搞得社會很對立很分裂。難怪人人都說他沒朋友，他這個人就是記仇，澳洲記者問他幾句就發律師信嚇人，還定下限期，真是小學雞。」

很多人怕香港變成大陸，但中國崛起，大陸人很有錢，生活過得不錯呢。 「哼，有錢？小妹妹，我告訴你，中國十三億人，若十分之一有錢，又或者一半人達到小康水平，我就服！現在富起來，不過是吃著人口紅利，有錢的把人家那份也搶了，大陸很多乞丐，窮人沒人管。他們太短視，只追求快速發達，重量不重質，不理會品牌，所以 Made in China 早已臭名遠播。」

所以香港不能短視？ 「對，現在的抗爭是為下一代著想，希望社會上人人看得更長遠，每人付出少少，別只顧罵學生、叫他們撤。真普選對香港和整個華人世界都很重要。」

如何關係到華人世界？ 「香港有民主，深圳或會跟著爭取，再輻射到其他城市，就可能動搖到共產黨的執政，是習近平最害怕的。一黨專政很自私，說到底是共產黨沒胸襟、沒自信。你看台灣，國民黨容納民進黨參政，國民黨哪有被顛覆？美國英國也是多黨的，不也是好好的？」

那你預計還要佔多久？「唉，真的不知道，只知我們沒有退路。我這把年紀倒不打緊，但你們後生的很重要。為了未來，香港輸不起，這次輸了香港就散，要撐下去。」

港島西到港島東，晚上果然不堵。八十八元車資的十五分鐘路程，何師傅道出心裡話。

（李澄欣，正職記者。當晚搭的士，職業病發作，記下了和何師傅的對話。）


（本交原載於作者面書，蒙作者答允轉載。）